漫山遍野的日子

小Y是我小学的同学，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不多的朋友。

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了。此刻我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他坐在那里，在做什么？

小时候太小，不懂什么叫情谊。只是觉得我跟他很像，或许是因为我们一样瘦，所以经常一起玩。那个时候我们最大的乐趣还是每天下课就跑去抢兵乓球桌。在我们那样的小学，有三个完好的水泥球桌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们习惯叫他们球台，因为那根本算不上一张桌子。

那时小Y话不多，是比较沉默的那种人。这些或许跟他的家里有关。但是我无从得知，我们都无从得知。只是我觉得他的眼里常常有一种东西在闪光，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可能是坚毅。我觉得我能明白那种东西，可是我说不出来。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明白。

我们从小就不明白理想是什么，可不可以吃。我们只知道端午节的粽子很好吃。所以，十一二岁的我们，常常从家里偷偷拿来糯米，拿来糖。每天下午放学就漫山遍野的跑，去找可以包粽子的叶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一直叫粽叶。它不叫这个名字，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此后的好多年里面，我一直记得我们曾经满山遍野的跑。那时，老武还不是老武，还是小武。我们都很年轻，我还留着最时髦的偏分。用现在的话说，那个时候我们就是一群2B，一群浑然不知的2B。

我们曾无限接近小Y的家，因为学校附近就是他家。在那个漫山遍野的山里，藏在那些看不清的树后面。我一直想象着小Y家的房子会是什么样，是很破很破用黄泥土砌的塌了半边的土房子，还是已经被雨水侵透干不了年代的吊脚楼。

在我们无限接近，可只是接近。小Y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他家里，他也不愿意带我们回家。我只是从偶尔来看他的父亲那里，知道他那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家。一直觉得他的父亲很矮，可是却不知道有多矮，也不知道有什么词可以来形容。

后来，我上学以后。偶尔在街上看到他站在他父亲身边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爸爸真的很矮。总是那种浓缩的感觉，好像长的太高大就不是他了。

我们没人见过小Y的母亲，有时候私下也会说起。可是那个时候小，说过就忘了，谁也没有在乎。

后来，在大学那些失眠的日子，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我记不起来那个时候小Y在不在。我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那个时候的小Y，他会不会难过。

那个时候的记忆不多，有意义的对话也少。梦里常常梦到都是，冰冷的兵乓球台，漫山遍野奔跑的我们，那个时候坚毅的小Y。

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去了县城上初中。独自一人。可能是那个时候小，从来不觉得害怕，也从来不会去怀念什么。偶尔能想起的就是小Y他们几个人，还有那个时候常常漫山遍野的我们。

嘿，那个时候偶尔也会想，他们在乡里怎么样。

期末考试的时候，我英语照样的十几分，语文我已经不记得是多少了，我能想起的就是引以为傲的数学是十八分。我不知道引以为傲的是我，那是那些觉得我成绩应该好的人。

高中大家以号的位数越少越小而越得意的时候，那一年，我的九位数，2开头的，后来送给了别人。

那个时候除了白天睡觉，周末上。我偶尔还会跟着比我大一点的孩子，躲在他们寝室吃一碗泡面，抽一根烟。那个时候最好的烟，应该是蓝色的那种软装的红金龙，四块。

偶尔也会有五块的。但常常都是两块的。

现在拿起十几、二十块的烟，就会想起，三四个人一根烟的时候。常常觉得人真奢侈，明明就不怎么会抽烟，明明就没瘾，瞎抽什么。

成绩烂得不能看，自然我就被要求转学了。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我的成绩为什么会那么差，也没人知道我对很多人眼里的“好孩子”有了一丝丝恨意。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公平。

吃过炒剩饭吗？

我们那里管复读叫炒剩饭。虽然我很喜欢用辣椒拌剩饭吃，可是我怎么也不愿意吃炒剩饭。那个时候我骨子里，就有一种叫执拗的东西了吧。决定的是无人可以改变。

但我好像是害怕，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嘲笑。读初一我就要接受别人“我来自那里”的眼神，就要接受很多人询问“在那里读书，读几年级”，不愿启口的尴尬。我就是那个时候少言寡语的吧。嘿，我好像明白了小Y为什么一直都沉默，都不愿意说很多话了。

离别，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很多人小学毕业辍学了，也有几个跟我一样，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所以等我回去的时候，熟悉的只有小Y几个人了。好多人都陌生了，见面也只是打招呼了。

想起小Y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真的，一点都不他妈的矫情。虽然我们没有想过未来，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可那个时候我就是他妈的这样觉得。

后来，中考完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县城的中职。因为那个时候没有，除了我大部分人也没用过。所以我只是断断续续知道，他考上了一中，可是不准备上了，家里没钱。开学很久之后，又听说，他们的初中班主任已经跟学校说了，免除他的学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有人对他好。

那些漫山遍野奔跑的日子，他眼里的坚毅，让我觉得他会有好的未来，一个比我好的未来。

高二下学期，他辍学了。我没有问原因，因为我知道为什么。我帮不了他，也不愿去伤害他。后来，再有见到的时候，我大二了。他领着大肚子的老婆在街上购置年货，那瞬间我觉得我有些呆滞。那一刻我真的不太相信，他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应该会拥有成功。他曾经很努力，也比我优秀多的多。但那一刻，好像好多东西都如泡影一样闪过。那些漫山遍野奔跑，去找粽叶的日子。那些我看着他眼里的坚毅，以为他有好的未来的日子。

尴尬的寒暄之后，我就回家了。之后，一直不敢打他的，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说我们曾经的那些日子，还是没有说过的未来，或者是现在。我不会用不堪去形容他或者我的现在，我想他也肯定不希望这样，或许这样对他来说，就是幸福。

后来，我在上跟他说。“我做你孩子的干爹吧？”

“可以啊。”

“......”

“那好，你说的。”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等你找到孩子的干妈，我再让他认你。”

一瞬间，我他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女朋友啊，别说干妈了，你他妈是在逗我吗。

“我女朋友都没有，等找到他干妈的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不认我了怎么办。”

我实在想不起来后来对话是怎么结束的，我只记得这好像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我又两年没有跟你有联系了，有时候特矫情的想，你现在会在那里，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我没办法去相信，你将来会是现在这样子。那些漫山遍野的日子不存在，将来也不存在，我依稀记得那张发黄照片上的你们，还有我那时髦的偏分。

共 254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总有一些时光难以忘怀，总有一些人和事铭刻在心间，就像作者总是念念不忘的小学的同学小Y，虽然离开之后就没有太多的联系，但却惦记牵挂着小Y的点滴信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使曾经努力，最后无奈面对现实，那也许却是另外一种平凡的幸福。问好，推荐！【：姜光丽】

1楼文友： 19:54:29 看完文章，却为作者这份浓浓的同学情谊所感动。毕竟年少，有这份心已经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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