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大瓦屋往事征文散文

清明回老家扫墓，经过那所我曾生活了十年的老房子。

呀！风化剥落的青砖墙，每一块砖都薄的只有一半厚，三间青瓦面的屋顶上，两个比圆桌面还大的窟窿丑陋得暴露在天光下，像是在诉说着这些年来饱受风霜雨雪摧残的苦难。那种破败的景象着实让人唏嘘心酸。

这所房子已是无人居住的危房。如果用“鹤立鸡群”来形容卓越突出，那么面对这乞丐般的破房，也许用“俯首称臣”都高抬它了。在它的前后左右，一栋栋小楼和整齐宽敞的四合院，似在炫耀着自己的土豪身份。可是，浅薄的你们啊，怎知道身旁这破旧抽巴了的房子也有过明媚的春天？

五十年前，一辆大解放载着我们一家七口和父亲在外工作多年的全部家当回乡。那时我还小，看不透人情冷暖世事沧桑，满怀对新环境、新生活的好奇期待。长大后，回想起当年，父母的心里定不是我们这般，一定有着很多落寞和烦愁的。

所幸，这辆通往父亲生身之地的大卡车并不是孤家寡人，随后跟着的几辆车为回乡队伍增色壮行。那不是阿谀奉承的送行者，而是父亲作出多年贡献的地方政府，为了褒扬父亲多半生勤勉廉正，为了对父母辛劳工作多年却身无长物的补偿，不容推却地派人来为我们安家。不仅来了建筑工人，而且，带来了盖房子所需的全部建材。

那时的人们勤劳朴实，我们一家刚在二叔家落脚，距离不到百米的地方，建筑工人已经摆开了战场。夯地基，垒砖墙，干得热火朝天。

我随医院工作的妈妈去了老家县城读书，没能看到盖房子的热火场面。听说，那帮建筑工人起早贪黑地干活，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茅房，几乎就没停手休息过，就连吃饭也是父亲催了又催才放下瓦刀泥抹子，喝水都是父亲递上脚手架。三天，一栋结实美观的青砖大瓦房矗立在穷乡僻地上。

新房落成，不仅仅高兴得我们全家合不拢嘴，在村子，甚至是方圆十几里内都是一件特大。“上梁”那日，四面八方赶来的乡亲们按照风俗抢拾屋顶抛下的小馒头和花花绿绿的糖果。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好半天。大人们捂着耳朵笑说着恭喜的话，孩子们跳着叫着满地乱窜，撅着屁股在一地纸屑中寻找没炸响的漏鞭炮。

从此，远远近近的人嘴里，“大瓦屋”成了我们家的代名词。放眼整个村子和周边村落，没有一家房子有我们的气派。稍微殷实些的人家，也不过是土坯墙，茴草苫顶而已。

这栋房子，在乡亲们羡慕的眼光里威风了许多年，“大瓦屋”的辉煌也在乡亲们的口中闪耀了许多年。直到改革开放几年后，乡下人外出打工，回家盖房，直到它由高大惹眼萎缩成小可怜。

尽管“大瓦屋”只风光十几年，但房主人的有口皆碑以及好客秉性，让这所房子始终很有凝聚力。它是村里的会议室，每当村里有事需要商讨，村干部总是不约而同地来到我们家，那些“决策”村里大小事儿的男人们，叼着旱烟袋，边吞云吐雾，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说着自己的意见。说话声间或杂以烟锅磕在鞋底子上的“啪啪”声传出老远。

那时乡下人的餐桌很简单，没有值得留恋的菜品，村民们喜欢捧着饭碗满院遛着吃，我们家大门口是人最多的，不用看，也知道别家吃的是啥饭。熬得粘稠的玉米碴子粥上，横着几根咸萝卜条。除了农忙，没人会不年不节的吃馒头饼子。即使是谁家的媳妇害喜嘴馋想吃葱花饼，也是躲在家中悄悄儿的，免得露了富还落得个“败家娘们”的名声。

饭，堵不住那张喝稀饭寡淡无味的嘴，“稀里呼噜”地喝粥也不忘山南海北地穷侃，互相交流着所见所闻，说到兴奋处，筷子敲的碗沿叮当响。大瓦屋前，充满了欢声笑语，煞是热闹。

下雨天，大瓦屋则是女人们的天下，那时，我已经是参加队里劳动的回乡知青，雨天不上工时，村里的几个年轻媳妇和叔伯姑姑们便带着针线活来我家，边做活儿，边听那台村里唯一的收音机播出的红歌和几出翻来覆去听熟了的样板戏。就是那几年，我学会了用旧布打袼褙剪鞋样，学会了纳鞋底子做鞋帮，学会了裁剪衣服绣花。这都要拜那几位巧手姑姑婶子所赐，才让我成了亲朋口中的文武全才。

我最喜欢落雪的日子，屋外漫天鹅毛大雪如烟如雾不见行人，我们姐仨和姑姑坐在挂了草帘子的屋里，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奶奶怕冷，在屋子一角烧了个小火盆取暖。泥做的火盆很厚实，奶奶的三寸金莲搭在火盆边儿上，不用担心会踩翻了个儿。火盆里，是做得了饭从烧柴草的灶膛里扒出的木炭火，撒上几把碎玉米棒子瓤和麦砻糠，再盖上青灰。乍一看，火盆里青乎乎的了无生气，其实，火盆周围暖烘烘的。扒开青灰，火盆里的火红红的，一闪一闪眨着眼呢。当然，不会侍弄这小小的火盆那就太不好玩了，黑烟会一直冒个不停，熏的人咳嗽流泪睁不开眼。不过，这些交给奶奶好啦。老人家稳稳地坐在火盆边儿，照顾那盆火不疾不徐地散发着均匀的热。碰上她高兴了还会用小树棍扒拉开青灰，从大褂襟里变戏法似地掏摸出一把金灿灿的玉米粒扔进去，青灰重新盖好。不一会儿，伴着“噼里啪啦”的炸响，爆米花破灰而出，蹦的满地都是，香气随之弥漫一屋子。这时候，屋子里除却奶奶已不分大小尊卑，一齐儿的去抢拾爆米花。爆米花热热的，香香脆脆的，可是，老也填不饱肚子。奶奶很少吃，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吃，有时笑骂一句：鬼丫头，馋痨。

“大瓦屋”，我只住了十年便出嫁了。在那里，又嫁出了我的两个妹妹，娶进了两个弟媳妇。在那里，我的奶奶寿终正寝。

很清楚地记得，我带着满月的女儿住娘家“移尿窝”，七十多岁的奶奶病得很重，医院让家里安排后事，已经挪到堂屋的地铺上。奶奶人事不省，妈妈为她擦洗身上铺上的污渍。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天后，奶奶竟然清醒了，说是见到了我那去世几十年的爷爷，爷爷不让她待在那边，拿着一杆打兔子的土枪对着她，硬把她赶了回来。

家人说，奶奶经了一劫起死回生了。奶奶要吃饭，妈妈赶紧的端来熬得软软香香的米粥喂她。看着她大口的吃饭，看着她苍白脸上爬上一抹红润，家里人都认为，奶奶是活过来了，将她又挪回前屋的床上。

终于，到了我结束假期的时候，我带着女儿回了二百多里外的婆家。听说，我还在回去的道儿上，奶奶突然的就没了。爸爸妈妈不想让带着婴儿的我来回奔波，直到将奶奶送下地才告诉我。虽然，奶奶对我这个从小不在她身边的孙女并无多少感情，得到老人家去世的消息，我仍然伤心地哭了一场。

青砖青瓦的大瓦屋，曾经是我少年时的金色宫殿，我画过许多花鸟鱼虫的画儿贴在我们姐仨住的闺房墙上。我们多次在村庄静谧之后还点着煤油灯抵足夜话，直到奶奶在前屋放开嗓门喊一声：“有多少话明天不能说？洋油不要钱哪？”我们相互望望，伸一下舌头，三下两下地扒去衣服钻进被窝，继续刚才的聊天，只是将声音降低几个分贝而已。

八十年代，弟弟在城里买了房子，接了父母同住，大瓦屋人去房空。父亲将它给了二叔老两口居住。二老年纪越来越大，已经无力维修日渐破败的房子。终于有一天，他们也搬出摇摇欲坠的大瓦屋。

五十年的时间一闪而过，五十年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大瓦屋里浓浓的亲情和乡亲们的音容宛在。可是，物在人非，许多当年在这所房子里谈笑的人早已作古。大瓦屋也不复当年的辉煌，像一个历经苦难的百岁老人苟延残喘，一天天走向衰亡。

看那风蚀剥落的青砖，看那发黑的青瓦，看那没有玻璃的窗框，看那两个大大的朝天窟窿。还有谁能看得出当初的气派？

尽管它已不再能住人，尽管它屡屡在风雨中呻吟随时都会倒下，但弟弟仍不忍心拆除它，常常赶了几十里路去探望它。因为它装载了太多那些年的故事，装载了太多那些年轻松与沉重的话题。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了家人的欢笑和关爱，记录着我们姐弟的成长历程。

大瓦屋是村里最矮、最旧、最差的，可在我们的心里，它永远是最高、最好、最美的。

共 00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作者用饱满的深情，回顾了在大瓦房生活的那段快乐的时光。赌物思情，面对当年辉煌气派的大瓦房，如今却衰败地落魄着，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和怀念。曾经的一幕幕在作者的脑海中回放，那个时候，是多么温馨而又幸福的一家人。守着火盆边笑吟吟的、慈祥的奶奶，勤劳的母亲和父亲，姊妹们童年的快乐，质朴善良的乡亲们，都在这大瓦房里留下过愉悦的笑声。今非昔比，时过境迁，时代在进步，一切都在飞速地发展着。如今虽说老一辈都已过世，但姊妹们都生活丰盈，各自有着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大瓦房和那些年所发生的故事依旧会存在心中永久！质朴亲切的文字，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推荐赏读！写文辛苦了！问好！【：海韵波涛】【江山部·精品推荐15041 00 】

1楼文友： 16:04: 4 姐姐的文就是耐读，喜欢这样的质朴的文。面对老房子，确实会引起很多回忆和思念，姐姐当年可谓是公主啊！问好姐姐！ 岁月静好 海韵7867 2982

2楼文友： 18: 1:42 读姐姐的文，真叫一个爽！思路清晰，语言流畅。大赞！ （ （）

楼文友： 19:1 :0 大瓦房 的兴与衰，装载着作者的无限欢乐与往事，岁月悠悠，沧桑巨变，却改变不了对大瓦房、对往事的怀恋。欣赏梦姐的佳作，仿佛自己也穿越了一次时空、回了一趟儿时的家乡的老屋，亲切、温暖！通篇都是那么的运畅，自然，美感，写的真好，学习了，梦姐！盼再发佳作！

回复 楼文友： 20:02:18 看到文章前的配图了吗？那就是我家房子，是不是够糟糕的？那还是几年前拍的呢，今年后面屋顶也多俩大窟窿，院子里蒿草满地，就是一个 惨 字。

4楼文友： 08:59:41 又摆谱了，满满的优越感，我心里越发不平衡，气不打一处来。我那时住的是稻草顶、芦笆墙，夏天漏雨，冬天穿风的破房子呀！

回复4楼文友： 14:07:06 废话，我摆什么谱？人家说，晚年享福才叫福，不管你小时候受过什么苦，哪怕住的是狗窝，现在谁有你土豪？小洋楼，还小桥流水荷花池，美人满怀琴瑟起，你那才是显摆呢，你就揉着肚子打饱嗝，使劲嘚瑟吧。

5楼文友： 18:05:22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有一瓦屋惦念，远比我强多了。梦姐是幸福的。 （ （）

回复5楼文友： 12:08:54 那瓦屋见了除了让人更加思亲，郁闷，真的觉不出幸福，反而是对于它的回忆让感觉更浓。

6楼文友： 22:02:1 恭喜姐姐此篇文加精！ 岁月静好 海韵7867 2982

回复6楼文友： 12:09:28 谢谢大家伙儿的帮助了。

7楼文友： 22:1 :09 我说么，肯定会精，这不应了，哈哈，祝贺了。 （ （）

回复7楼文友： 12:10:09 那每次我发文先让你为我祝福吧。

回复8楼文友： 12:11:05 谢谢桑干河老师。

9楼文友： 08:57:02 恭喜恭喜，梦姐成精了！ （ （）

回复9楼文友： 12:11:50 谢谢杨子弟了。

10楼文友： 09: 7: 7 拜读来迟，还望梦姐姐恕罪则个。姐姐出手，满地皆是素材，一砖一瓦都在姐姐的妙笔下开成情花。 （ （）

回复10楼文友： 12:12:41 不是满地素材，是满脑子的回忆，这一点我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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