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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系白房子小说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2019.09.22

自从那栋白房子在村东头耸起来,整个村子里便没了安宁。

我们村子在郊区,离县城很近,但县城的街道一直不肯往我们村子里发展,这让我们小孩子很着急。街道多好啊,又光滑又宽阔,还有整夜不合眼的路灯。要是我们村里也有了路灯,那我们就天天像过节,不管玩多晚大人也不会管。我发现,大人之所以管我们,并不是出于对我们的关心,而是担心我们浪费他们口袋里的钱。大人其实也盼着街道冲过来,因为在街道和我们村之间,还隔着一些难看的土包、垃圾堆和水沟。尤其是垃圾,让大人们很愤怒,好像我们的村子专门成了城里人倒垃圾的地方。大家眼巴巴望着。的确,县城像一只庞大的螃蟹,在一点点地挪动过来了。嚓,嚓,嚓,半夜,我们睡在床上,都听到了它迈步的声音。第二天,我们跑出去一看,还真的有只浑身金黄的大螃蟹朝我们举起了长长的手臂。有时候还不止一只。它们在一下一下地扒着。它们简直是传说中的巨人,一只手足可以拎起一辆汽车。并且它们食量惊人,两三口就吞下一只山包。田埂水沟之类更不在话下,随便踏上几脚,它们就服服帖帖了。两天前,那里还有一口水塘,可两天后,那些螃蟹就耀武扬威地从塘面上开过来了。我们跑过去看,水塘已经没有了。又过了几天,我们又被从睡梦中惊醒,外面好像在发地震,咚,咚,咚,整个村子都在摇晃。我们担心地面快要被打穿了。不过我们已经知道,那是在“打桩”。所谓“打桩”,就是一只大铁手伸进地底,把里面的肠子掏出来,再把外面的钢筋水泥塞进去。又要盖房子了。一排排的房子像波浪一样朝我们汹涌过来。现在我们一点也不反感了,因为波浪每汹涌一次,街道就离我们近了一步。哪怕它把我们全部淹没。

对于这栋白房子,我们高兴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在刚“打桩”的时候,我们就到处打听它是一栋什么样的房子,是住宅小区,还是国家机关或者厂房?不管是公是母,我们一律欢迎。有人说,是医院。果然,它就越来越像医院了。虽然有个别人表示闻不惯医院里的药水味,不希望是医院之外,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无所谓。是医院更好。有人说。看医生方便。另一个人马上就嘲笑他,说,好,那你就天天去看医生吧。刚听上去,我们小孩子觉得也没什么,但仔细一想,才明白这是一句骂人话。天天看医生,那不是咒人家天天生病么?这个人当然不甘吃亏,回击道,你才天天看医生呢。不用说,双方为此争吵起来,像两只红脸涨颈的公鸡。我们村里的人就这样,爱吵架。不吵架,就像灶里不烧火,炒菜没放盐。谁也没想到,他们的争吵,后来竟成了现实。

大家很快便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医院,而是一所专门治疗神经病的医院。我们以前没见过,甚至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医院。神经病可不是什么好病。我们老师说,神经病就是神经短了路。我们小学生也不知道什么是短路。老师意识到他讲得又有些超前了。他老是这样。老师是省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按道理,不应该教我们这些懵里懵懂的小学生,但他进城没进成,只好在我们郊区小学暂时落下一只脚。结果,他在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时候,讲起了动物的遗传与变异。讲起了生物进化和基因突变。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校长却不干了,说他跑了题。这时,为了说明什么是短路,他找来两根电线,分别插在壁上的插座里,然后把它们轻轻一碰,谁知一阵耀眼的光亮便迸射出来,火花差点落到我们的新衣服上。老师仍镇定自若,说,所谓短路,就是两根不该碰的电线,互相碰上了,大家懂不懂?

我们齐声说,懂。

不用说,这是我们从幼儿园里带来的良好习惯。

老师说,你们真的懂吗?其实你们根本不懂,对不对?

我们又齐声说,对。

老师笑了起来,说,刚才的实验,请大家不要模仿。

我们也笑了起来。我们猜想,老师在模仿电视。有一档很多人看的节目,每每出现一次高难动作,便要苦口婆心地在旁边打出“不要模仿”的字幕。其实,它更加诱发了我们去模仿的冲动。

有同学问道,老师,请问是电线短路可怕还是人的神经短路可怕?

老师说,都可怕,电线短路可以打死人或引起火灾,神经短路也有可能杀人。

这么说来,那栋白房子里,难道将要住着那些头发蓬乱、眼睛通红、随时可能会杀人的凶手?医院大概就是要把他们治好,让他们不要去杀人。可如果他们从里面跑出来了呢?

我们有些害怕了。其实我们也见过不少神经病。经常有人从城里被赶出来,蓬头垢面破衣露体的,甚至完全光着身子,臭味熏人。到处捡脏东西吃。晚上睡在路边。有时候,我们在上学的路上都能碰到。他们就像是垃圾,被城里散发着洗洁剂香味的波浪驱赶到城市的边缘来了,作为郊区,我们村子不得不接纳了他们。我们除了关紧屋门,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墙上乱写乱画。随地大小便。甚至偷东西,偷看女人洗澡。还有一次,村里一个老人正在晒太阳,忽然被人拿石头从后面砸了一下,当时就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说不定就没命了。大家把凶手抓住,报了警。警察来看了看,说,是个疯子。结果又把他放了,弄得村里人很不是滋味。大家不知道疯子弄伤了人居然可以不负,要是把人砸死了,那不白白让他砸了?有一段时间,我们在上学的路上,会忽然回过头来,看有没有疯子拿着石块或刀子在我们身后。我们头一回觉得生活在郊区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情。现在居然要把疯子的集中营(我们刚从电视里学会的一个名词,不过电视里说的是“美食集中营”)建到我们这里来,那怎么行呢?那我们不天天要闻他们身上的臭味,听他们的胡喊乱叫,并随时提防他们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窜出来朝我们袭击?

不过我们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我们看到,那栋房子盖得很结实。做过建筑包工头的马松说,钢筋有这么粗。他比划了一下。这是什么概念?他继续说,就是老虎和狮子也没办法从里面跑出来。他的话让我们想起了动物园。不用说,那房子比我们的教室好多了,据说盖我们教学楼的钢筋,一个大人稍微用点力就能掰断。房子盖好了,他们便开始修院墙。也用了同样粗的钢筋。院墙很高,上面还竖着一溜尖玻璃。接着,我们远远看到,它的大门和每一扇门窗,也都装上了一根根闪闪发亮的钢筋。

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神经病从里面跑出来了。

而且我们暗暗打定主意,一旦有神经病在村子里出现,就马上告诉大人,好让他们及时把他送进神经病医院。就好像给那些被城里人乱扔出来的垃圾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我们都长长吁了口气。

但我们没想到,村子里第一个被送进神经病医院的,不是那些流浪的疯子,而是小慧的爸爸马松。

小慧是我们同学。前面说过,她爸爸马松做过建筑包工头。也就是,曾经是个有钱的小老板。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但后来,马松给人家单位上盖房子老是拿不到钱,就不想干了。那时,逢年过节,大家便看到马松到处买猪屁股送给人家。据说那里的瘦肉最好吃。可一头猪只有一个猪屁股,这让马松很是发愁,恨不得猪满身都是屁股。大家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猪屁股马松。只有送了猪屁股,人家单位上的领导才答应给钱,而且每次给的很有限。也就是说,马松要不断地买猪屁股。当然,菜市场也有猪屁股,但马松说,人家不稀罕。人家喜欢的是乡下的猪屁股,没有饲料和添加剂。他说,他每次送猪屁股,人家都要闻闻。为此马松到处订购猪屁股,他一听说附近村子里有谁杀了猪,就赶紧去买,跟人家说好话。软磨硬缠的。大家把他赚钱的方式称作“猪屁股经济”。大概是受了猪屁股的影响,他对女人的屁股也比较有研究。有一次,他对小慧的妈妈谢美芳说,你要是有个像猪那样的屁股就好了。谢美芳当时就变了脸。的确,谢美芳的屁股松松塌塌的,哪怕是紧身裤,也显不出形来。大人们说,有一种女人,头脑大,屁股就不大。跟身材相比,谢美芳的脑袋的确显得有些大。她是那种据大人们说心思很深的女人。她并没跟马松吵架。她要引蛇出洞,绝对不会打草惊蛇的。这时马松已经不做包工头了,天天到城里去晃荡,不知道到底做些什么。有人说,他天天在大街上看城里女人的屁股。大概他钱多了没地方花吧。瞧,他小洋楼也盖了,儿子也到外面读大学去了,就差买车了。他没买车主要是怕不安全。他说城里女人的屁股就是好,有模有样的,有的像刚从云层里冲出来的太阳,有的像一艘大船,在大街上乘风破浪。他说得神乎其神的,越来越没有顾忌了,当着谢美芳的面也敢说。谢美芳还是不做声。想当年,外面哪个不说她婆媳关系处得好,可实际上,她婆婆在她面前乱动一下都不敢。但谁也抓不住她不孝的把柄,哪怕是马松的舅舅也不好说什么。婆婆死的时候,她哭得比谁都伤心。哭得她好像是亲生女而马松不过是个上门女婿似的。马松在外面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水变成点灯的油,但对自己的老婆显然缺乏更深的了解。后来村里人是这么议论的。马松以为老婆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他的胆子也就大起来,有一次,居然把一个大屁股城里女人带回了家,说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大人们形容说,那女人的屁股真的像一艘大船可以乘风破浪,停泊在我们村子里很是惹眼。为了这个女人,马松也不考虑安全问题了,他买了一辆小车。村里人便经常看到他们坐在那辆油光水亮的小车里跑来跑去。大概是女人的屁股太大,那车子跑得很有弹性。有时候是马松开车,有时候是女人开车,当然据说也有时候是女人坐在马松身上他们一起开车,这时车子就显得不平衡,经常会出现急刹车。每次大家一听到那熟悉的急刹车,就知道马松又和那女人在跑车了。在县城和村子之间,有一段阴暗地带,到了晚上,经常有来历不明的小车子在那里泊上半天。现在,马松和那女人也经常把小车子开到那里去。到了夜深,马松把女人送回家,自己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把车子往家里开。

这天,他在院子里停好车,刚钻出车门,就被一伙忽然从屋子里窜出来的人抓住。他想喊,嘴巴被人捂住了。的确,夜已经深了,他要是真的喊起来,村里人都要被吵醒了。第二天,大家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谢美芳照常到塘边洗衣服。洗菜。只有非常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她洗的衣服里没有马松的。可我们村里细心的人很少。到了傍晚,有人好像记起什么来了,似乎一整天没听到马松的急刹车。偷偷摸摸跑到他家门口一看,发现他的车子早已停在院子里了。奇怪。第三天,还是没看到马松。这次,有人已经注意到,马松的车子一整天没出来,一直停在院子里。他老婆谢美芳倒是跟往常一样,洗衣服。晒衣服。给猪喂食。把猪打得满栏跑(专打猪屁股)。有段时间,他们家养了差不多十头猪,就为了那几只没有添加剂的猪屁股,谢美芳天天舀猪食,都舀出关节炎来了。马松不做包工头之后,大多数猪圈都空在那里。舀完猪食,谢美芳又去地里摘了些豆子回来。难道马松病了吗?可也没见他们找医生啊。有人倒是注意到谢美芳到街上的银行里去取了一回钱。

我们要等到一个多月后才见到马松。这时他已经不像马松了。我们放了学,看到一个人站在村口手舞足蹈的,旁边一些人在看。那人胡子拉在的,头发也很长,褂子都罩到膝盖来了。我们跑近去一看,原来是马松。我们以为他到外面做生意去了刚回来。看他的样子,大概吃了不少苦。奇怪的是,小慧看到她爸,反而飞快地跑掉了。我们听到马松站在村口的大树下,气愤地说道,你们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对吧?这件事我跟他们没完!

原来,马松没有到外面去做生意。他中了埋伏。谢美芳悄悄给神经病医院的医生打了,他们就来埋伏在那里,等马松一进门,就把他逮了个正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听到马松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他依然站在树下,胸脯一起一伏。他把褂子解开了,露出了像管风琴一样的一根根的肋骨。原先那红光满面的脸膛和天天用啤酒发酵起来的肚子已经不翼而飞了。他嘴里也已经没有了好闻的烟草味和麦芽的香气,牙齿溅起来的唾沫散发着又黑又黄的臭气。他说,你们不知道,他们哪里把我当人?进了门,他们就把我甩在地板上,上来五六个人,对我拳打脚踢。我说我没有病。他们冷笑一声,说,嘿嘿,到这里来的人都像你这么说。我不肯吃药,他们就把我的牙齿撬开。那药很阴险,我吃了它,就真的不由自主,受它的控制了,我想动,另一个我说,算了吧,别动了,再怎么动也没用。奇怪,我一下子分成两个我了。我觉得挺好玩,就停下来看着两个我互相争辩。不对,应该还有一个我,两个我在吵架,一个我在看,对不对?我惊讶得跳了起来。天啊,现在可好,不用发愁了。我让一个我在家里陪美芳,让一个我陪张娜开车逛街(由此可知那个大屁股城里女人叫张娜),还有一个我谁也不管着,留着自己用,愿干什么就干什么,愿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用力拍门,说我已经好了,放我出去。他们又冲过来几个人,说嚷什么嚷。他们又把我按倒在地,翻我的眼皮,用什么撑开我的鼻孔。我说我是神经病,又不是鼻炎,你们弄我的鼻子干吗?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说,那药效果不错,瞧,他已经承认自己是神经病了。我说,我要是不承认你们又要灌我,我哪吃得消。一个人笑了笑,没做声。我知道坏了。他们不做声我就知道他们又要搞什么名堂。所以我特别害怕他们不做声。果然,另一个医生搬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从里面拉出两根电线,摁在我太阳穴上,一通电,妈呀,我全身都控制不住像波浪似的颤抖起来。那个难受啊,像一百条小狗在咬我挠我,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地板上醒了过来。幸亏张娜救了我。她听说了。她县里有熟人。她熟人的一个,我就被放了出来。这都是谢美芳那个蠢婆娘害的我,我昨晚理都没理她。她不配!我发誓我跟她势不两立,我要跟她离婚,彻底摆脱她,我现在摆脱她我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她了!刚才我已经跟她交代了,房子我也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现在,我要买些礼品,去医院看望我的病友,他们跟我一样,也是被人强行送进去的,有一个人,不过是写了篇曝光的。他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要代表我自己,还有你们,代表所有受欺负的人去看望他们!说着,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流星地走了。

共 9862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座白房子,坐落在了村子里,村子从此就不得安宁了。那所白房子,是一所医院,神经病医院。村子是一座离城市很近的村子,所以,关于城市的气息也在村子里缭绕而飘荡。但缭绕的,飘荡的,不是文明,不是先进,更不是繁华,却是让人不得已的伤感。夜晚的喧嚣声,垃圾的酸臭的味道,还有医院里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病人。作者从一个独特的视角,用一个虚构的故事,给我们在讲述着一个现代的寓言式的故事。应该很文明的现代人,为了满足心理上的那些不必要的平衡,不必要的利欲熏心,淡漠了爱,虚抛着情。或者,这是一种新型的神经紊乱症,一个无法治好的症结。此情此景,逃避又如何能解决?搬迁又如何能逃脱?欣赏,倾情推荐。——:哪里天涯【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5 017】

1楼文友:201 - 22:51:22 问好作者,感谢投稿江南社团,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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