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火烧云烟火味的火烧云小说

摘要：他转身向外走了几步，抬头看那暮色渐渐涌上来的长空，先前那些飘浮、游荡的火烧云，蘸上人间烟火味的火烧云已基本被暮色吞并，可还有丝丝缕缕的散兵游勇顽强地在深灰色空中飘荡…… 铁根从县城脚手架上下来，骑摩托回村的时候，天不早了。

一到村口，不由得放缓了速度。路边一缕飘拂的柳叶拂到了脸上，痒痒的，索性下车，推着轻骑慢慢徜徉着。放眼望去，满天的火烧云燃烧着黄昏特有的绚烂，散布到铁根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球上。即刻便有一种久违的冲动袭上心头：画一幅轻盈而瑰丽的水彩。哪怕只是想着把自己家乡这么好看的景色一笔一笔搬上画纸，也是多么惬意的事呢！是啊，面对一个个瑰丽的晨昏，一片片葱郁的田野，不时地画上几笔，那可是十多年前在县里一所普通中学念书时的业余爱好呢。可惜这爱好随着老爹的患病和谢世而一去不复返，如果有来生，再拾掇起来吧。

那一年，就在铁根马上要参加高考的前两个月，六十多岁的老人动辄腹痛如绞、厌食恶心直至昏厥，送医院一检查竟然是癌中之王——肝癌，晴天霹雳打来，老人没被击倒，可不肯住院治疗，不花那些个放疗化疗冤枉钱。铁根死活不同意，非要放弃高考，花光家中所有积蓄然后四处举债也得给老爹治病。老爹也是犟性子，几次三番挣扎着要跨出病房，后来实在拗不过，躺在病床上，让老伴回家找出一张写有陈旧字迹的纸递给铁根，然后说出了一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指望铁根获悉秘密后放手。铁根一看，一听，立马目光发直，呆若木鸡，好久好久才缓过神来，迷蒙无神的目光重新回归炯炯有神的态势，斩钉截铁一拍胸口：治病，什么都不能变，必须治病。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让你出院。

铁根坚持的结果，自然是零，不，是负数，不仅无力回天，落得个人财两空，还让好几万债务缠上了——半年后的一个黄昏，漫天的火烧云也像此时一样，烧得异常绚烂而壮丽，几缕夕照余晖探进茅屋窗棂，投射在病榻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老爹竭力睁开好几天没睁开过的眼睛，收揽了最后一抹余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老爹走了，老娘蔫了，铁根与学校拜拜了。老娘成日间哀叹声声泪水涟涟，不到六十的人很快便发苍苍、视茫茫，腰身佝偻，腿脚都没先前利索了。而铁根呢，别无选择，只能投笔从农、从工（农民工），还不能远出打工扔下老娘不管。就这样，他那勤快而灵动的腿脚在家门前田和县城脚手架只间频频切换，他的双手不知迎送、拥抱过多少个朝晖夕阴，多少回风霜雨雪！不管身心有多疲惫，只要坚毅的目光一挑起漫天的火烧云，一股无形的力量就鼓荡着周身的热血。打拼，打拼，不再是一种沉重的付出，而是一种极为惬意的享受。

就这样，凭超强度劳动透支的汗水和心血，揣着火烧云下获悉的那个秘密，一步步兑现着向老爹老娘许下的承诺，铁根不仅养活了自己和老娘，还在七年后还清了所有欠款。

想到这里，推车缓行的铁根下意识地止步了，回眸看后面天空，一片瓦蓝的空灵，宛如自己还清所有欠账的心空，看不到一丝云彩。再看前方，西边天宇上火烧云好像更加旖旎多姿了，刚刚还空荡荡的西南角，也飘出了一缕缕、一条条甚至一块块的姹紫嫣红的云翳，火烧般的颜色披挂在路旁树木上，与此同时还给投下了一排排窈窕婀娜的阴影。

站在影子下，铁根再次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看着老娘好不容易走出哀痛的阴影，身子骨也硬朗一些了，铁根把田让同村的堂兄一家代耕，顺便也代为照看一下老人，自己就不再搞城乡切换模式，而是去远一些的省城当个专业些的农民工，多挣一些钱让老娘过上好一些日子，再说多少也得给自己积蓄一点娶老婆的银两吧。

在外打拼了三五年，这日子还真按铁根筹谋的那样越过越好了，只是老娘的话来越来越少，尽管做儿子的每年过年总要回来十天半月的，可那相对于 65天这个大数字来说，不是匆匆一聚，过眼烟云吗？堂兄堂嫂照顾得再好，也相距一里多地，也不是每天都有闲暇来伺候老人饮食起居，三五天看不到人影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再说这个村庄所有的农舍都是东一个西一个点缀在平畴沃野之间，老娘腿脚也不好，更焦心的是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一不小心就撞上树啊门柱啊，外出走动可太不方便了。成天一个人孤孤单单，就算对着孝顺儿子给她的买的大彩电，也是花花绿绿模模糊糊一大片，充其量用来当收音机听听罢了，可一没文化二没见过世面的老娘总像听天书，横竖听不出个所以然，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看不清听不懂电视白费电吗？老人心疼儿子挣的辛苦钱，索性让那大块头沉默不语了。

铁根过年回来，陪老娘说话，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一番，还说了不少外边的新鲜事儿。为了更直观更形象化一些，忙去开电视，本想一边陪看一边解说解说，不料电视怎么也打不开了，闹了好半天才弄清楚是近一年来这玩意儿就没开过，电器不用，受潮严重就成了一堆废铁喽。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堆废铁的出现，不就意味着老娘亲无法长时间离开自己了吗？在老娘心中，远方即便有一座金山银山等着自己车载船运，也不如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儿子常常能陪伴身边这样实在呀。于是乎，铁根毅然决然从远方撤兵，撤回县城，奉行早出晚归既挣钱又陪娘的两不误模式了。好在这县城脚手架一天站下来劳作下来也不是以前那般廉价了——随着城镇化步子的加快步幅的加大，县城房地产热恰似一张嗷嗷待哺的饥饿大嘴，向四野里批命吸纳热源——吃苦耐劳还有一技之长的农民工越多越好——而现实是其远方去沿海的多，就近打工的少，一时出现了民工荒，无形中抬高了人力资源成本，铁根是技术特娴熟的钢筋工，到工地后，不经意间露了几手，便被指定为工价比普通民工略胜一筹的班长。这样一来，可观的收入比远方那座城市也差不了太多。

那时候县城的天空还比较空旷，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水泥森林割据和建筑扬尘缭绕。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抑或蹲守于在建高楼钢筋作业面上，铁根觉得跟湛湛青天似乎更近了，更亲了，仿佛一举手就可吊住一束束温暖阳光，一挥手就可招徕一片片瑰丽的火烧云。他不是诗人，曾经想当画家，生活的沉重告诉他，写诗作画都是不切实际的悬想，可他还是觉得有某些瞬间，上天把一行行流动的诗一幅幅游走的画烙进了他的心间。

铁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推着轻骑慢慢徜徉在黄昏乡村水泥路上了，不由得再次望了望天空，前边的火烧云“火势”似乎弱了些，西南角，也就是老娘家所在的那个角落的云彩非但没有谢幕的态势，反而比先前烧得更旺一些了似的。定睛细看，嫣红鹅黄的云块下，还有一缕缕淡青、藏青的炊烟，给人的错觉是火烧云就是这些炊烟给炮制出来的，或者说，云烟一体，云烟联姻，火烧云与青烟根本就是天上人间联姻的纽带和载体吧。

联想到此，铁根脑海中接着又浮现了过往的一幕幕——

两年后，铁根也是三十郎当岁的人了，这些年为挣钱忙得无暇顾及自己婚事的他，经人若干次的牵线搭桥，总算结束了单身生活。只是这“另一半”的人选实在太出格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放着好些个妙龄未婚女子不考虑，偏偏相中了邻村一位带着个小男孩的寡妇，比他还大两岁。原来，他的择偶标准很简单，勤俭持家，能接受自己的老娘住同一个屋檐下，必要时倒插门都行，女方离异的拖油瓶的都行。

还真是倒插门了，男到女家，女方固然是拖油瓶，可自己拖了一个老油——带着老娘到了家底比较殷实的寡妇家。平心而论，这妇人心地还算善良，也许是看到堂堂一表凛凛一躯的铁根要形象有形象，要德行有德行，要技术有技术，还有对自己孤儿寡母那可是一个倍加呵护，一天劳作下来还帮着张罗这样那样林林总总的家务琐事。一种比对死鬼前夫更深的爱意油然而生，爱屋及乌，爱夫及婆母，就把老人家接来当做亲娘一般照料起来了。

谁知老娘总是不能拿别的女人当自己闺女看，总觉得自己是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服侍，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于是常弄些让儿媳妇下不来台的举动。譬如说给老人打一盆洗脚水，她不是推说已经洗过了，就是把儿子叫来洗，有一回还颤颤巍巍从热气腾腾的洗脚盆旁边走开去，自己再另外打一盆热水到自己房里洗脚。时间一久，儿媳妇只得听之任之了。

时间一久，老娘越发觉得自己住在这里不自在，总归是住在别人家，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同铁根说了好多次要回“狗窝”，自煮自吃。实在拗不过老人家的固执，夫妻俩只好把她送回家，安顿好。这以后的日子嘛，说是没同老人在一块了，其实隔不开一两天，儿媳总要跑上十里路给老人做两顿饭，还洗洗晒晒的。夜晚，只要工地不加班，铁根总是赶夜路来看看老娘说说话儿。

又是两年过去了。老娘年过古稀，身体每况愈下，走路异常吃力且不说，目力退化到接近盲人的程度了，足不出户只在屋里转圈圈也勉为其难了。儿媳再善良再厚道再勤勉也实在受不了了，好多次在床上跟铁根说道说道。有一回两口子缠缠绵绵热热乎乎做完爱，铁根美滋滋打起了音响适中的甜甜呼噜，媳妇却睁眼望着天花板，一想到婆母的事儿怎么就进不了睡乡，只得把老公摇醒，说你老娘这种情况了，我天天跑跑掉一身肉，减减肥倒也是好事，问题是总有人不在的时候吧，她老好几次摔倒了跌得鼻青脸肿的好遭罪！再说咱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总不能顾了老的不顾小的吧。铁根唉唉叹气，半晌无语，好久，才毫无把握地说还是做通工作，把老娘接来吧。

难怪铁根毫无把握，老娘就是不肯离开自己的“狗窝”。铁根只得避开这个问题，问老娘跟儿媳相处得怎么样？这回老娘实话实说：还真跟以前不大相同了，不再是陌生人了，咱俩很合得来呀，就跟自己闺女差不离了。铁根笑了笑，立马使出小时候在老娘面前的淘气劲儿来：我说老娘呀，你儿媳不能只照顾你一人，既然你俩这么合得来，我看呐，明天我去工地上开个吊车把你儿媳那房子吊装运送到咱家门口来，这样一“搬家”不是一家人都好了都高兴了吗？老娘难得开心地笑了起来，嘴都合不拢了，一边笑一边顺手抄起鸡毛掸子朝儿子挥舞着：你小子真会拿老娘寻开心。这“狗窝”我是住定了，只是……只是万一你娘我命长，“狗窝”命短，叫天灾人祸给毁了，你们那个屋，我不去住又住哪呢？

回来把老人开的“金口”跟媳妇一说，媳妇笑了笑，说：那就等待上天毁了这“狗窝”的一天吧。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把轻骑支在路边，在默默的伫立中回想这些往事。西天的火烧云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淡很淡了。先前西南天空上，那些由炊烟连缀着的火烧云好像是作为补充的后续增援部队出动了，点火了，快成燎原之势了，好像还真有一股呛人的烟火味呢。不对呀，火烧云再怎么着也只是云，即便在我的意识中同人间烟火似有联姻，可那毕竟只是一种幻觉呀，怎么可能当真飘荡出人间烟火味呢？铁根不由得揉揉眼，让自己尽快从对往事的回眸中回到现实来。这一回来不打紧，立马就判断出不好了：着火了！是真着火了！村庄哪户人家着火了？看来还不是刚刚，应该有好一会了。自己刚刚发这么久的呆，居然视而不见，真是走神呀。罪过呀，罪过。

立马跨上摩托，以真正抢火的架势和速度驰往烟火处，只见火光越来越小，烟雾也越来越淡，而且方位也越来越清晰，准确无误地指向老娘家。糟了，老娘，我的老娘，你老人家莫非说中了？一语成谶了？就这样没来得及跟儿子告别，在烈火中永生了吗？呜呜呜……哇哇哇……

到了着火的家门口，火已完全熄灭，现场一片湿漉漉的灰烬，一辆消防车正要离去，帮忙救火的乡邻竭力劝阻嚎啕大哭的铁根跌跌撞撞踏入灰烬深处，怎么也阻拦不住。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娘呀，你老人家莫非真的烧成灰了呀，连尸骨都找不到一根？

相邻们陪着垂泪，纷纷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呀，节哀。其中一位大嫂说：不要这么快下结论。着火前半个时辰吧，我好像看到了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恐怖镜头。一台卡车开到门口，跳下两个蒙面人，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弄开了房门，没多久就看到这俩家伙抬着一个超大的化纤袋，至少能装三百斤饲料的那种，鼓鼓囊囊的。抬上车就走，我好像还瞥见了卡车副驾上坐着一个女人。我看呐，这场火，八成就是他们这伙人放的，先劫财，再放火，至于你老娘，我想应该是绑在大袋子里一同給劫走了……

铁根没听完，呼的一声发动了摩托车，风驰电掣驰往邻村方向，身后，一长溜火烧云为他送行。

赶到自家，刚进篱笆围着的院子，就见前坪赫然躺着一个空空的特大化纤袋，靠门的地方还有两副面具。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什么劫财放火？全都是媳妇儿演的好戏。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听到老娘的声音：罢了罢了，我早就晓得我那个‘狗窝“比不上我老太婆命长。我也不晓得自己朦朦胧胧睡一觉怎么就到你们这儿来了，来了一阵子，“狗窝”就让一把天火给烧了。天命呀，天命！不过，我说儿媳妇呀，刚刚我给你看的那张纸条你可不能跟铁根说哦，干嘛要让他晓得我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了呢？

媳妇的声音：没关系的，您老刚刚不是说公爹十多年前就告诉他了吗？他虽然没告诉我，可我相信就算没有这把火，他也是迟早会要告诉我的：原来他不是您和公爹的亲生儿子，是抱养的一个半岁弃婴呀。

“弃婴”没有立即推门，而是转身向外走了几步，抬头看那暮色渐渐涌上来的长空，先前那些飘浮、游荡的火烧云，蘸上人间烟火味的火烧云已基本被暮色吞并，可还有丝丝缕缕的散兵游勇顽强地在深灰色空中飘荡……

共 5090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精彩的小说，构思巧妙，情节生动有趣，幽默又充满着温情，充满着人间烟火的味道。铁根是个靠自己打拼成家立业的农村汉字，他孝顺，勤劳。在父亲病重期间，放弃高考，借钱为父亲治病，负债累累。却也心甘情愿，孝心值得称赞。父亲走了，铁根就去打工。高强度的劳动，还清了欠款，也养活了自己和老娘，还娶了媳妇，虽然是倒插门，但媳妇知书达理，对待老娘如亲娘一样侍奉。老娘却不习惯在媳妇家的生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随着老娘越来越老，媳妇一心想要婆婆和自己一起住，于是导演了一场天火的好戏，一把火把房子点了，彻底断了老娘回去的念想。夕阳下火烧云的秘密，充满着亲情，原来铁根是捡来的弃婴……故事耐人寻味，引发人的深思，铁根，铁根媳妇，都是淳朴善良的乡村人，用善心孝心赡养着铁根的养母……养母也待铁根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疼爱有加。小说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语言细节描写也很精彩，有自己的特色，幽默诙谐中让我们思索着。倾情共赏【责编：河南雪儿】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 2 :41:22 欣赏小说，问好老船，感谢赐稿江南

回复1楼文友： 09:42:45 雪儿老师牺牲五一黄金假期，认真阅读、精心撰写我这篇小说的编者按，实在太让我感动了。此按写出了我想要表达的内涵，归纳到位，点评中肯，虽不无溢美之词，在这劳动者的节日里，我这嘚瑟着的劳动者就不谦虚，当做礼物还是照单全收了吧。谢谢啦，谢谢。致以节日的问候。劳动节快乐！

回复1楼文友： 09:54:15 抱歉，刚刚那条回复出现病句的低级错误，其中 认真阅读、精心撰写我这篇小说的编者按 一句应改为 认真阅读我这篇小说，精心撰写编者按 。特此更正。

2楼文友：- 0 2 :42:08 小说很精彩，按语不当之处，望海涵。祝五一节日快乐！

回复2楼文友： 09:55:11 祝雪儿部长五一快乐，万事如意！

回复 楼文友： 20:24:21 谢谢水寒！看来我老船还行之所以 还行 ，在一定程度上，与自己还残存一点虚荣心，喜欢享受摘到精品的感觉是分不开的。因为还有一点对荣誉的追求，就能调动自己往 还行 的彼岸划这条老船啰。

五一小长假，得到水寒的鼓励和祝贺，不免说笑两句。见谅。

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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