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70年代的欲望小说

一

我第一次记事，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在一个叫大湖的地方。那时我多大年龄呢？四岁吧？也许是五岁。在那个年龄段我们是不会对时间有感觉的，我从未想到将来会生活的这么长久，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啊，那个夏天的夜晚微风徐徐，我妈领着我和一个邻居在马路牙子上乘凉，我清楚地记得马路边的路灯下飞舞着无数的小虫，它们像无数条线，要编织一个，把昏黄的路灯罩住。邻居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给她的孩子喂奶。我满腹狐疑得凑近了看，那孩子紧紧吸吮着她的 ，我甚至都能听到他咕咚咕咚吞咽的声响。很好吃吗？我暗想。邻居说：“来，你也吃几口吧。”我立刻表现得很厌恶，跑到一边找到一粒石子儿，扔到她的 里，石子儿顺着 滚到她的衣服里面，她不得不解开衣服找那粒石子，在妈妈的训斥声中我开心地跑开了。后来我常常满怀愧疚地记起这件事，并自责。我们都曾经这样蜷曲在妈妈的怀里，从妈妈的身体里吸取营养，一旦离开母亲的 ，我们就会很快忘记母亲的身体。许多年后，我使劲回忆母亲的摸样，想象我小时候吃奶的样子，我真的忘记了母亲奶水的滋味，忘记了如何在她柔软的怀抱里睡着，忘记了母亲也曾经年轻，忘记了她曾经的美。

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市有许多上坡和下坡，还有许多沟沟坎坎，城市就随意在这些皱褶之间搭建。我记忆最深的是那么几条街，红旗街、春雷路、长风路等等，由横七竖八的马路连接着。其中一条马路靠近一条小河，我家住的筒子楼离小河不远，河上有一座一孔桥，和妈妈去对面九大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我喜欢在桥头看河里的流水。河水清澈，那些细小的波纹轻轻起伏，我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

初中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女人，只知道成年的女人有大辫子的就是美。在无线电厂筒子楼住的时候，斜对门老郭家的大女儿也有辫子，可她在我的心目中，却凶神恶煞般的讨厌。老郭家的两个女儿叫大燕小燕，大燕比我大三岁，小燕和我同龄。好像我父亲和她父亲在工作上有矛盾，两家是邻居但很少来往。也可能恰恰是这么一个原因，大小燕一直把我当做她们的敌人。

筒子楼外，无线电厂的空地上，是我们一群小朋友常常去的地方，男孩子们玩琉璃蛋儿，一种弹珠游戏，女孩子们玩夹包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用粉笔划一些方格，用脚夹着一个装满沙子的小布兜，把它掼向某一个方格里。通常女孩男孩各玩各的，互不来往，可大小燕却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在我专心致志地把琉璃蛋往不远处的那个小洞里弹的时候，大燕会猛不丁地跑过来把脚踩在我的手上，然后再跑掉，小燕会紧跟着从我的手上踩过去。然后她们会站在一旁，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我哈哈笑。

我们在同一所小学，在学校我也是她们戏弄的对象。每当课间我去学校后面的公共厕所解手时，总要特别小心，仔细观察，看看她们没有在，才敢放心大胆地去。即使这样，我仍然经常被她们截住。大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小燕堵在我的身后。

“你让人恶心！”，大燕把脖子朝前伸，眯着眼，噘着嘴。

“你当我的擦屁股纸都不配！”大燕喊。

小燕也喊：“你就是擦屁股纸！”

然后她们会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心满意足地走开。

面对她们的侮辱，我常常不知所措，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但是我很怯弱，往往是我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都不敢回敬。在我的眼里，大燕的确很强大，她的个性有点像她妈。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大家都叫她俄罗斯，她在部队时是一个文艺兵，她经常拉着手风琴唱歌，整个一座楼都能听到她尖尖的声音。在无线电厂，她是唯一一个敢动手打男人的女人。有一次她把一个车间主任的眼睛差一点打瞎，还跑到四楼车间主任的家里大吵大闹了好长时间。后来，我爸爸成了走资派，她领着一帮工人在无线电厂大路旁的杨树上扎了不少稻草人，都绑在杨树上，她在其中一个稻草人身上写了我爸爸的名字。她还吓唬我：“怎么样，把你也绑到树上吧？”

一天刚刚下过雨，我和好朋友小刚在楼前玩琉璃蛋，大小燕从楼里出来。看见我，她们在楼道口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大燕绕到我身后，岔开腿从我的头上跨了过去。这是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侮辱，孩子们都认为，如果让女人从头上跨过去，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长个儿了。这一次我真的愤怒了，我看见小燕也准备效仿她的姐姐，从我的背后岔开腿要跳，我猛地站起身来，把小燕摔了个仰八叉。小燕立马呜呜地哭了起来，大燕凶巴巴地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拽我的头发，我鼓足勇气，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使劲把她摔倒在地上。

原来大燕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强大，貌似凶悍的她，身体却异常得柔软。我搂住她要把她摔倒在地上的一刹那，感觉到了很多。她的脸很光滑，脸颊旁的头发毛茸茸的，一股洗头膏的味道。那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身体，虽然我们都是小孩子，虽然我们这样非正常的“拥抱”缘自一种幼稚的仇视，但我们真的有了一次零距离的接触。后来我就感觉大燕有点好看了，她的女人味越来越重，关键是她和她妹妹再也不敢玩弄我，她们只是用一种恶毒的目光斜视，好像不用正眼看，就能把一个人贬低一样。

后来大燕成为我第一个暗恋的女人。可能是她给我的印象更深的缘故吧，我一直把她放在心上。我打了大燕之后，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可以扬眉吐气了，我不再是受气包，成天被两个小姑娘欺辱。其次就是，一帮小弟儿们都愿意听我的话。在小朋友们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大刚、二刚、革命、老臭等一帮小子都想和我玩。最要命的是他们经常给我出点子，商量着怎么样对大燕家采取行动。在我的带动下，他们都自动成为大燕小燕的敌人。大刚、二刚后来成为我们这个小城市的名人，85年，大刚因为盗窃被枪毙了，他弟弟二刚也被判了个无期徒刑。我后来一直琢磨，大刚二刚养成偷盗的习惯，或多或少的和我有一些关系，最初的教唆犯就是我。

在大刚的提议下，我们经常往她家的储水缸里扔石头，有一次，大刚从垃圾堆捡回来一个死老鼠，扔进了水缸，后果是大燕的妈妈在楼道里骂了两天，骂得很难听，我们不管这些，看见她们生气，我们就高兴得不得了。大燕的爸爸把水缸挪到了房间里，水缸行动无法进行了。我就指使大刚二刚偷楼外头她们家晾晒的衣服，她爸爸的背心，妈妈的裤头，还有大燕的鞋，都被我们扔进了围墙那边的石灰池中。大的衣物没法偷，比如被子、单子，我们就用小刀划，或者从厂里的车间搞一些废机油倒上去。这一下，大燕妈的骂声更是频繁了，几乎整个一夏天，大燕妈都是在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中度过的。

夏天快过完的时候，大小燕就多了一项额外的任务，她妈妈洗完衣服，她们俩就轮流坐在楼前面的台阶上看着。可能是大燕向她妈妈告了状，她们家认为我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她妈妈看我的眼神很特别。每当我和她妈妈走碰头，她妈妈就会故意站住，用一种冷冷的眼光盯着我看，一直看着我低头从她面前溜走，感到后背都是冰凉的。

大刚从大燕家的后窗户偷了一本书，一本外国的童话，破破烂烂的，但是里面有插图。那个年代，书是珍稀的物品，很少见。我一下子就被那本书迷住了，整天装在书包里，上课下课都看。大刚还说：“她们家的桌子上还有手表，要不要偷。”我认为偷手表的行为很严重，而且手表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大刚说：“大燕她妈把她爸当马骑，她妈还吆喝。”他说他亲眼看到的。“吆喝什么？”我问，我们马上来了兴趣。“赶马车呗。”老臭说。他老家的亲戚经常赶着马车到矿里拉煤，我们都看见过赶马车是怎么一回事。我问大刚：“你妈妈赶你爸爸的马车吗？”问的大刚挺不好意思的。大刚说：“要不咱们晚上去她家后窗户看看去。”我们都很兴奋，都想看看大燕的妈妈怎么样把大燕的爸爸当马骑。

吃完晚饭，我们就偷偷地从楼头的矮墙上翻了过去，一溜小身影都弯着腰，悄悄地摸到大燕家的窗户下。楼后面是一堵墙，两头都堵死了，潮乎乎的，都是蒿草，许多蚊子嗡嗡地飞，一会儿，我们都被咬出了好多包。大刚负责侦察，看到大燕妈妈骑大燕爸爸的时候就告诉我们。这小子双手扒着窗户台，仰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我们几个在窗户下对付大批的蚊子，楼后面没有风，很闷热，我们很快就等得不耐烦了。这时，扒在窗户上的大刚有了动静，他回过头来小声叫我们：“喂，她们洗澡了。”我们几个立刻都站了起来，从窗户外面往里看。

首先看到的是大燕的妈妈，这个凶女人一旦脱光了衣服，竟然这么好看，皮肤白花花的，两个 很大，她在给小燕脱衣服，地上放着两大盆热水。大刚说：“快看大燕。”大燕从另外一个房间里过来，她一丝不挂，黑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和后背， 也是挺着，皮肤像奶一样白。突然，老臭脚下的砖头“啪”地响了一下，大燕妈听见动静，转过身就向窗户这儿冲了过来。我们马上向楼头的矮墙跑去，连滚带爬地翻墙逃窜。

幸亏跑得快，没有两分钟，大燕妈就拿着手电筒到了矮墙，她用手电筒看了看里面，发现没有了人，马上就开始破口大骂。一会儿，楼上楼下的人都出来了，围成一圈，议论纷纷地听大燕妈的叫骂。我们在无线电厂的车间后面躲着，我的嘴摔烂了，用舌头在里面舔了舔，感觉有一个口子，我让大刚摸了摸，他说肿了。老臭呜呜地哭，他的背心挂了一个窟窿，他说回家他妈妈一准儿打他。他们都在担心回家后怎么应付爸妈，我捂着嘴，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嘴唇上的血，眼前还是白花花的，大燕妈，还有大燕，她们的身体一直在眼前晃动。

二

一个无知的少年，他没有世界，他的世界就是他自己。我在那个年龄就是如此，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但也有起伏。我很少去揣摩别人怎么想，别人的生活怎么样。我只是把别人的生活放在我的生活里，好像那就是一扇无锁的门，我随手就可以推门进去。

就是这样，我融入了大燕家的生活，每一天从大燕家门口过，都不由自主地向她们家张望，总想看到大燕的身影，哪怕是她恶毒的眼神也好。看不见大燕，就想见到小燕，那个傻乎乎的、没有主见的小女孩。或者见到她妈妈也行，她妈妈那种成 人的气味离着老远都能闻到。至于大燕的爸爸，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一个温和的人，说话总是慢声细气，喜欢看书。他很怕大燕的妈妈，在她们家里，里里外外几乎都是三个女人的声音。

我越来越关注大燕，大燕好像越来越不 的心。到了天冷的时候，她几乎就成了一个大人，她的个子长高了，几乎都快赶上她妈妈了。她更多的是和她妈妈在一起，连跟屁虫似的小燕都很少领。在大燕的面前，我又一次感到了自卑，她比我高出一小半儿，她再也不去厂门口那块空地和小孩子们一起玩了，对我甚至都不正眼看。

打那一次扒窗户后，我们几个老实了一段时间，因为大燕妈直接怀疑是我们干的。她骂人的时候，几乎就是在骂我们，大家都能感觉到，也只有我们才会去干这些事。后果可想而知，我们几个都在家里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

没有了大燕，生活少了一大半乐趣。

大刚又刺探到了一些大燕家的情报，他听爸妈在家议论，说有人看见大燕妈和一个刚从市豫剧团下放到厂里当工人的小白脸“那个”了。

大刚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那个小白脸抱着大燕妈的咪咪吃，让两个去领料的女工看见了。”我立刻想起大燕妈那两个丰满的 ，老实说，我小时候妈妈的身体不好，没有能好好的吃奶，先天的不足，后来都靠牛奶补充的，有一种天生的“恋奶情节”，一直到长大，我都痴迷于那浓浓的奶香。

大刚接着转达他从大人们口中听到的事：“我妈妈说，大燕妈是一个破鞋，一个烂女人。”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破鞋”这个词了，有一次，钢铁路的一个厂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搞“那个”，被别人抓住了，工宣队让她们两个游街，脖子上就挂着两串破鞋。

这些事传得很快，回到家就听我爸爸也在说同样的一件事，说厂里的工宣队把大燕妈叫去审问了。我开始为大燕家担心起来，真的替她们害怕，如果大燕妈也被挂上破鞋游街怎么办？

后来没事，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刚又得到情报：“她妈跟那个胖子工宣队长好上了，她晚上去了胖子队长的宿舍。”那个工宣队的胖子队长是我最蔑视的人，他不仅长相丑陋，而且很脏，衣服总是油乎乎的。因为我们去车间捡铜，他还扭过我和大刚的胳膊，对我爸爸说我们是小偷。大燕妈怎么能跟他好？我真的有点愤愤不平。我想象着那个让人恶心的胖子队长和大燕妈在一起的情景，想象他那双短粗的手抓住大燕妈 时的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是一个破鞋！”我恨恨地说，“跟那个猪在一起。”我开始恨大燕的妈妈。

那一年的冬天一直没有下雪，大燕妈和胖子队长好上以后，就下了一场大雪。下雪的时候天并不冷，站在雪地里，仰起脸，看着漫天的雪花慢慢地飘，身体就有了上升的感觉，似乎能飞起来。在下雪的日子总是有很多的快乐，我和朋友们热衷于打雪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从来也没有感到冷。

共 2 868 字 5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看完这篇作品，心里沉甸甸的。作者用细腻的笔触，用一个孩子的眼光，叙述了那个动乱年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那时，文中的“我”还是个孩子，住在无线电厂的筒子楼里。因为父亲和对门的老郭在工作上有矛盾，引发了两家孩子之间的彼此仇视。老郭家的两个女儿大燕和小燕经常欺负“我”，在“我”的一次反抗中，竟然因为和大燕的一次近距离的身体接触而莫名其妙对大燕有了好感。因为大燕妈的凶悍，“我”和伙伴大刚，二刚，老臭对大燕家实施了一系列的报复性的恶作剧：往她家的水缸里扔石头，扔死老鼠；偷她们晾晒的衣服，偷不动的搞破坏；辱骂大燕妈；甚至偷窥大燕父母亲热……无意中看到大燕和她母亲洗澡时的裸体激起了情窦初开的“我”对女性的好奇，“我”开始暗恋大燕。因为“我”的捣乱，加深了“我”家和大燕家的矛盾，被“我”连累的父亲让工宣队拉去批斗，而后“我”和大刚成功地报复了一下大燕妈。大燕和剧团下放下来的小白脸相好了，引起了“我”的嫉妒和痛苦。随后，因为对女性的好奇引发了“我”和大刚的一次更加疯狂的冒险，竟然用雷管炸厕所墙上的一个洞以致于差点误伤大燕，恐惧万分的“我”和大刚不敢回家，开始了“流浪”，因为饥饿难耐，偷食堂的食物被抓，饱受民兵连折磨后终于回到亲人身边……作品主题明确，构思合理，情节紧凑，叙述生动，描述了特殊年代里人们变得扭曲激进的思想和疯狂的、不尽人性的举动，展示了那个特殊年代人们的几段生活场景，娓娓的叙述把我们带回了过去那个动乱的年代。一篇厚重的具有社会意义的回忆性小说作品，倾情！【：淇水碧柳】【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0:27:02 感谢蚂蚁赐稿星月，创作辛苦了，问候作者！ 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让别人点评去吧！

2楼文友： 10: 2:28 蚂蚁的这篇小说让我们回忆起了遥远的七十年代，那个动乱的社会，人们扭曲的思想和近乎疯狂的言行举止。那些美好的感情只能被压抑，用另外一种方式违心地表露出来。人性被压抑，为我们造成了很多遗憾。其实 我 是喜欢大燕的，却因为那个时代和两家的矛盾，让这段感情被淹没以致于早殇。作者描述细腻，叙述委婉生动，也是一种学习！ 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让别人点评去吧！

楼文友： 10: 4:1 愿蚂蚁在星月创作愉快，佳作不断！再次感谢赐稿！ 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让别人点评去吧！

4楼文友： 11: 1:12 恭喜蚂蚁大哥佳作获得精品！！！ 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让别人点评去吧！

6楼文友： 21:50:1 恭喜草根蚂蚁的小说获精。 愿做一株野草，简单，自然，宁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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