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柴米夫妻小说
1、
“要不找邻居帮忙吧?我去,还不行?”
虽然语气犹豫,但孙小米到底把憋在自己肚子里好久的这句话给倒出来了。只是倒出之后,一片静寂,柴东东根本就没搭理小米。他只是在小米的讲话声中挺起身来,双手叉腰,眉头紧锁,开始原地东张西望。当然,他没望小米一眼,也没回小米一丝动静。
静默没一会儿,动静突然来了,那是孙小米身后的旧挂钟,出其不意地咣当了一声,报出了个十点半。
这是夜里。是柴东东和孙小米结婚已四年多的家里。要是平时,小两口这会儿虽没睡,也该张罗睡了。他们家,一到晚上,除了电视声儿,基本没动静。每天忙活完晚饭,差不多都是孙小米在客厅里泡电视,柴东东去书房里泡电脑。每天,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吧,二人就开始互相喊话了——“睡吧。”“好”。“明天还上班呢”。“好,马上”。有时是小米喊东东,有时是东东喊小米,喊过来,喊过去,每个马上都能马上半个来小时,有时都能把喊话进行到第二天来临,二人才各自仓皇起身,仓皇洗漱,仓皇就寝。
显然,现在时候已晚,邻居是不可能去找了,而他们今夜这寝呢,恐怕也一时半会儿难就了。因为,卧室,已经被小两口翻腾得底儿朝了天。
卧室不大,一共不到十五平米。家具也不多,包括:衣柜、床头柜、化妆台,再就是双人床。可现在,那些平时靠墙摆的家具,全都折腾到了屋中间,仅窗前余下点空地儿,却也铺了张线毯,上面堆满了被二人从柜子里连衣服架一同抓出来的厚厚薄薄的四季服装。
“那把椅子,给我,我去把上面的被子也掏出来!”柴东东朝小米挥手比划。
小米得了令,赶紧迈过横七竖八的家具、衣服,去搬屋门口的椅子。
他们今天是晚饭后开始实施这项倒腾家具行动的。具体来说,就是把原来靠南墙摆的衣柜,挪到东墙去。这样,床就可以不用像原来那样摆在地当中了。“床靠墙放,能省出多少空间来啊!”这是行动开始前,东东动员小米时,说出的,最让小米心动的一句话。
他们这套不足五十平米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是结婚时,二人把各自积蓄,加上双方家长的赞助全凑到一起,才付清首付,贷款买下的。结婚后,一年一年的时光翻滚,对小米夫妇来说,还意味着家里的破烂儿越过越多。当然,破家值万贯,再破也都是没舍得扔的。但那么多说没用,也有用,说有用,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东西,把个家给堆的,哪儿不需要空间呢?婚后这四年,小米在东东的领导下,已把客厅、书房里家具的位置不止倒腾过一次了,“家具换换地方,能换换感觉,还能彻底清扫下卫生。”东东每每这么说,小米也每每深以为然。只是倒腾了这么多次家,他们还从来没打过卧室的主意。一来是卧室小,二来是觉得,卧室里最占地方的家俱就是衣柜和床。衣柜是当时装修时按南墙长度订制的,都觉得不该挪。但今天晚饭后,小米正洗碗,东东突然兴奋地跑过来说:“赶紧洗,赶紧洗,我们一会儿倒腾卧室!”
是啊,为什么不呢?当洗完碗后的小米来到卧室,面对东东的指点江山,就开始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而惭愧了。不错,衣柜靠东墙放,的确没原来那么规整,墙会空出一大段,但东东说他量过了,空出的那段的距离,正好比床的距离多一点点,也就是说,床正好能塞进去。
那样的话,窗前那一大块地方,不全都可以空出来了么?他们这个小小的家,多些空间出来,那是多有诱惑力的事情啊!
但这方案好是好,真实施起来就觉出难度了。有过多次倒腾沙发、书柜、餐桌等经验的小米夫妻俩,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折腾动那个衣柜。它太大、太沉了。东东还好,虽谈不上健壮,至少还算正常,小米却比常人瘦弱得多,每次挪家具,她不过是跑前跑后跟着忙活得欢,真到出力时,实际作用起不了多少。不是第一次倒腾了,东东心里早已有数。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再给自己降低难度,踩把椅子上去,把衣柜全部也掏空。
衣柜最上面的那一层,放的是八床被子。压得实实的,摞成四摞,每摞外面都还都套着层塑料布。把被子放到那儿去,是东东妈的主意。当然,被子也是她做的。东东家在乡下,他妈妈年轻时在村里开过裁缝铺,手巧,就东东这么一个儿子,当年给儿子缝制新婚被子,是下了真功夫的。当然,那些被子的用料也讲究,“这缎子被面儿,比你进我们家的门儿还早呢。”这是她们结婚后,东东妈妈过来看新房,一边帮小米把被子包好擎到柜子顶上,一边告诉小米的。说是自己早年间去天津走亲戚,在家老字号绸缎庄买了,又大老远背回山东来的。“我从小没妈,当年出嫁,我爹连床新被子都没给我陪嫁,背地里,我不知偷偷掉了多少回眼泪啊,所以我早就暗暗发誓了,等将来我的儿子娶媳妇,头拱地我也得给他好好地多缝些被子!”
小米的妈妈也见识了这被子。
小米娘家在本市,房子大,住惯了大房子,妈妈来看新房,就觉得他们家到处都太满了。“好容易有间空屋子做书房,干嘛也摆上双人床?”妈妈问小米,一旁的东东却抢话儿来解释说,“我家不在城里,父母亲戚总得来做客,总得有准备。再说,床将来也一定能用上,我和小米都快三十了,早晚还不得填人口?”小米妈听了,不再吭气,只是点头。
后来再嫌柜子满时,就等得东东不在场,悄悄地只对小米来讲了,“你这家伙,总喜欢乱买衣服,没结婚时,自己房的衣柜都不够用,现在两个人才这么一个大衣柜,干嘛还堆那么多用不上的被子?要不我帮你收拾收拾,放楼下储藏间?”小米吓得赶紧朝妈妈摆手,又小心解释那被子的意义非常。小米妈可不会做针线,家里铺的盖的,基本上都是买的。但那天,当她够下一床被子,展开来看,连眼睛都放出了光来。“谁家不得存点儿东西呢?好好放着吧。你结婚了,就是大人了,过日子都是这样的,父母、孩子、过去、将来,你记得自己什么都得仔细掂量周全喽。”妈妈后来再也不提给柜子减负了,而是不停地用手摩挲着那被子,目光粘在那上面,看了又看,连教育小米的口气都变得比平时要轻缓、柔和得多。
当内容被淘空,衣柜就显得有些虚张声势。尤其是,当它被拖动的时候。
东东把柜子拉门打开,让小米把整个手臂探进去,用肩膀架着柜子里的一扇隔板,在前面掌握方向。他自己则跟在后面,闭上眼睛,闷头猛推。可什么掌握方向啊,真一动作起来,小米觉得自己的作用干脆就转化成努力照应柜子别散架儿了。要不是柜子里还有隔板、挂衣服的横梁,以及镶嵌在柜子一侧的两个抽屉什么的,在小米眼中,那敞着门儿的大衣柜简直就像个空架子,不但空,还不牢靠。东东一下一下地用力,就会让那柜子的形状,从长方形,一次比一次地,更接近平行四边形。
柜子挪完,再挪床,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床上的铺盖被搬走,席梦思垫子被搬走,床板被搬走,床呈现在他们眼面前的面目,不过是用几块木板横横竖竖拼搭起来的一组空空的四方格,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摆在那儿。刚一推,斜斜地,似乎就要散掉了。东东找来螺丝刀,进到一个小方格里去,蹲下来,一个一个地,仔细去紧那些木板间的螺丝。
“上次我们挪完书房里的床,我再来睡觉,都觉得有心理障碍了。总想着原来自己每天就睡在这些空格子上,心里真是不踏实。”也进到一个空格子里,跪在那儿,看着东东扭螺丝的小米说。
“主要是钱没花到呗,板式家具么,都是如此。”东东头也不抬地解释。
“什么呀,我妈家的床倒是实木的,可下面好像也是空空的横梁吧?”小米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大敢确定了,“结婚前,我从来没机会,看到这样一丝不挂,呈现出本来面目的家具,这种感觉,真让人不好受……”
“孙小米,什么东西呈现出本来面目,都不会让人好受的!”学文科的小米时不时地爱犯犯酸气儿,每逢如此,必遭至东东的冷嘲热讽。这次的东东,显然又是如此,“所以最好都跟这床平时似的,遮着、盖着、藏着、掖着……”
小米一抬头,看见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东东,一边讲话,一边正朝自己扭过脸来。他盈盈的坏笑和汗津津的的扁平脸,正在夜深人静,明晃晃的日光灯底下,静静地泛着油光。
2、
小米不会想到,丈夫柴东东的本来面目,会在第二天就无法再遮盖、藏掖,而在她的面前,袒露出冰山的一角。
晚睡且晚起。每个早晨,小米夫妻俩是能多在被窝儿懒一秒钟,就多懒一秒钟的。这局面从何时开始,小米已记不清了。记得清的倒是刚结婚时,自己上了闹钟,在东东的鼾声中悄然起床,扎起小围裙,热奶、煎蛋、切火腿,甜蜜得就跟电视上的早餐广告似时的情形。可这情形是何时无疾而终的呢?二人讨论过多次,均无结果。却在讨论中,对其产生的原因达成了一致共识:生物钟,生物钟啊,你怎么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生物钟呢!小米和东东一样,都是夜猫子。婚前在娘家时,父母就常唠叨她的懒床,说她无论晚上讲得多好听,一到早晨,自己就做不过来自己的主了。刚结婚时,父母听了小米的表现,信都不信,还异口同声地判断他们是在瞎编。
瞎编他们倒真的没瞎编,但父母的判断无疑千真万确,那真的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小米,那不过是她短暂的头脑发晕而已,那状态,果然没维持了多久。
新的早餐格局毫无疑问是在小米对自己有了正确认识后形成的。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每周末再去采买,小米夫妻俩都不会忘记买些面包、点心之类可以抓起就吃的食品,来应付早餐了。
开始,他们还买过巴氏杀菌奶。因为小米妈妈说,那种奶是营养成分损失最少的。再后来,一直倡导并身体力行健康生活理念的小米妈妈,又鼓吹起喝豆浆的好处,并送了他们一台豆浆机。小米于是每晚洗碗时把豆浆打好,放冰箱里,早晨起来再用微波炉打打喝。但没多久,一个周末的早晨,二人俩睡到自然醒,起来喝了现打的鲜豆浆,东东便感叹还是新鲜的口感好。夫妻俩便算了算时间,打一回豆浆要二十来分钟,可早晨他们从起床到离开家,一共也没二十分钟,紧张得就跟要打架似的,都是一边洗漱一边见缝插针地吃喝,现打显然不现实。最后还是东东有办法,连琢磨带实践,最终改成晚上临睡前把豆浆打好,放室内凉快的地方,早晨起来再直接喝,温度正好。省去了再次加热的程序,好口感就损失得少些。于是,他们家的早餐慢慢就变成了临睡前打好豆浆,然后早餐豆浆加点心。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三年?两年多?不记得了。
东东单位在市郊,有班车,每天一班,过时不候。所以逢工作日早晨,东东总是7点准时出门等车。小米在市区内上班,7点半出门去挤公交完全来得及。所以,只要上班,都是东东在闹钟声中起床,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收音机打开,一边收拾、吃喝、一边听听天气。小米眯着眼睛,再在床上懒一会儿,迷迷糊糊听着东东关门走了,再听一会儿,一般听到第二条吧,她也就该起床了。
这天早晨,都累了,闹钟一响,东东摁住了,却没再动。多亏小米迷糊了一会儿,发现东东还懒在床上,推了他一把。东东才救火队员似地跳起来穿衣、洗漱、摔门撤离。临走,倒还没忘帮小米把收音机打开。小米蜷在热被窝儿里,迷迷糊糊地一边听着,一边在和自己的懒惰做思想斗争。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是东东的突然炸响,把小米彻底吵醒。眼睛都没睁,小米就爬了起来。可光着脚,刚跳下地,却又不响了。
但小米的动作只是略一迟疑,并没因此减慢继续动作的速度,她折回来,继续飞快地穿衣,跑卫生间,因为时间真的是不早了。
小米记得小时候常听妈妈嘲笑那些在大街上、或办公室里吃早餐的人,嘲笑那些人必定是家中女主人太懒。现在她自己来做女主人,相比周围的同龄人,小米自认为除了懒床这一项外,自己还倒不至于归到不勤快的行列里去。而懒床,是不是也不算不了什么?小米天天乘公交车,最有体会了,拥挤的车上,放眼看去,那些和她一样的八零后工薪族们?坐着、站着、晃荡着,哪个不是眯着眼睛,一副还溺在梦里的德性?她小米还算好的,还是收拾光鲜,吃了早点的。她可不想在吃早点这事儿上,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亮个懒婆娘的相。所以,昨晚尽管要倒腾卧室,小米洗完碗,都没忘了打豆浆。
只是,现在,小米从卫生间出来,到客厅一看,东东这家伙,非但忘了拿,连豆浆都没动。再看时间,自己吃早饭似乎也不大有时间了。就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洗漱。然而,偏偏这时候,又响了,还是东东的,还在那儿起劲儿地嚎唱现在和未来。
一边把五指叉开,呼呼呼麻利地把自己纷乱的长发揪起来,到脑袋后面随意挽个小揪揪。小米一边恨恨地跑向放在书房电脑旁的东东。可人还没到呢,又不响了。
站在前,边整理头发边看是谁在捣乱。好家伙,竟有六条未读短信。打开来看,自己还认识,是侯丽艳。这家伙一大早找东东干什么?还一遍一遍地用振铃来催。
共 09 6 字 7 页 ...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小清新的小说!主人公柴东东和孙小米,与当代大多数年轻夫妻一样:喜欢拌嘴,喜欢小资情调,喜欢对生活精打细算。文章开篇便介绍了东东和小米在为卧室有限的空间合理布局,放置更多的家具而讨论的场景!因为东东和小米都爱晨起赖床的缘故,小米索性经常在冰箱里准备充足的熟食,以应付上班路上的早餐。为了能够多睡几分钟,小米和东东经常为次日的食物安排喋喋讨论。在兼顾营养和时间之后,小米听取妈妈的意见,在晚上做好豆浆,放进冰箱,以备次日食用!在一次东东着急上班,把遗忘在了家里。恰巧,被小米看到上面‘略带暧昧’的短信,而且发短信的人是自己的好友——侯丽艳,心生醋意。当晚,小米便借着做饭的缘由旁敲侧击的和东东一阵争吵:争吵过程中东东摔碎了一个空碗,小米在收拾碎片时,划伤了手指!后来,东东才看到上的短信,也忽然明白小米和自己争吵的原因,东东一阵苦笑:笑小米的小家子气和敏感,但东东并没有打算主动向小米道歉或解释!之后,小米接到侯丽艳的见面邀请。侯丽艳首先感谢东东和小米夫妻长期以来对自己婚姻的撮合帮助,并告诉小米自己即将结婚。小米除了惊讶,也自然消除了“短信风波”带给她和东东的误解!小米主动发信息给东东,过来自己娘家,吃妈妈做的饺子。虽然两人谁都没有首先向对方道歉,但很显然东东和小米又都恢复了往日的恩爱、融洽!最后,介绍到小米在侯丽艳教堂温馨浪漫的婚礼现场感动落泪,更多的是小米对爱情誓言的向往和痴迷!小说中提到东东来自农村和小米来自城市的现实,说明两种不同生活习惯的两人在共同的婚姻生活中更需要技巧和相互包容。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双方都是家中的独生子女,这也是当代社会越来越凸显和应该面对的问题。一对夫妻共同赡养四位老人,甚至将来要抚养一个孩子……这也是这篇小说具有现实意义的另一面!【:上官风】【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42216】
1楼文友:201 - 20:21: 9 这篇小说清新自然,有着跳跃的灵动! 问好方如老师
2楼文友:201 - 08:56:1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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