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诗人并非在梦境中生活(1)
诗人并非在梦境中生活,但从一定意义上说,“梦”是诗人存在的理由。陈鱼认为,这个人人都有的梦,她感觉到它存在的强烈,但又无法不把它带到诗歌里,并“着力把它刻画出来”。也许正基于此,才有了她在诗歌中的劳碌,才有了她的“晒梦场”,但陈鱼的意义远不至于这些,她透过“女性经验”,隐秘而稳健地演绎了梦的剧场、内心的剧场、女人的剧场,更重要的是诗歌的剧场。从而保持了诗歌话语在一定空间,尤其是在内心的丰富性和语言深度,这使她能够从容地、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国度”。而阅读陈鱼不仅是进入她诗歌的“剧场”调整一下微妙的情绪,至少于我,更愿意看见她“夺路而逃的掩饰过程”。
一、“扮演女人”产生的歧义
“女性写作”一度被人提起。但在一定范畴内,这是不是给女性写作者带来了性别上的枷锁?一些论者把她们有意识地推进儿女情长的呓语、私人化的宣泄和身体的引诱这种表象上,而不去挖掘文本内部的叙述、思考和带给人的精神向度。另一方面,有些人凭籍女人——这个性别,张扬与吵闹,给自己的作品贴上了某种标签,把现代小资的、裸露的身体部位作为一种声音不停地尖叫,来诱发快感,似乎这就是女性写作的标志,似乎这样就接近了生活的本质。但是,事实上,写作永远不可能停止宏大的叙述或内心的追问,永远不会停留在浅薄的意识表面,而是深入事物内部的一种隐秘的、有着内在智性的品质,其内涵是深度而持久的。因此,女性写作不应该作为一个定语而一再强调,说重些,它是男性的恶性误读。而在女性写作这个标签下一些女性写作者很容易被假象所惑,迷失在别人的起哄中。这在诗歌创作中,尤其是网络诗歌潮起云涌的今天,女诗人应该有一个警戒线,保持诗歌创作上的清醒。而不少有心智的女诗人回到自身,以女性的眼光切割现实,直接面对世界发问而生成情感和观念,建立起以“女性经验”为依托的个人的诗意空间。陈鱼正是在这样的空间内有了自己的诗歌平台,她从特殊的角度体验日常生活,从熟悉和亲切的事物中发现某种精神性的东西,并形成她诗歌的一个主题。
女性诗人把自身特有的敏感、细致呈现在诗歌的语言上,不自觉形成其别致的风格。而陈鱼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她通过母亲、女人、自身这样的女性角色构成一个体系,来对女人的一生反复追问、自语、诉说。这是陈鱼诗歌的一个旋律,这个旋律不是语言节奏上的,而是诗歌题材和叙述方式上的开阔场景,诗人在这场景中忧郁而出神地低吟:“去年的八月……/阳光穿过窗子/抓住我的手。我背后却是黑暗/和因苍老与疾病躺倒的母亲”(《去年》)。这或许就是陈鱼的诗歌场景叙述的开始。
从乡下,从常年生长着石榴的一棵生命之树开始,走近母亲、走进“八月的雨水”,秋天的“阳光”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寒冷的入侵。事实上,女人的一生有多少阳光,她们劳碌、染疾、琐屑、痛苦,构成生活的主要部分,尤其是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各种各样的束缚,带来的是一种病态的生活方式和情绪,而这种病态又在大地上蔓延、相互传染,女人深陷虚无,学会绝望地生活。诗人在这样的场景和秋天,用诗歌的语言洞析女人的一生悲苦,“向下,向下/爱抚比我更深陷的头颅”。这疼痛的爱抚充满悲悯精神,使诗歌的深情和母女的深情彼此映照,诗人进而以一种相互关涉的近乎自语的方式诉说“当我年老,我会更悲悯,像我母亲/更像弄不出声音的厚土。” 这里,突然说出“弄不出声音的厚土”,产生了阅读上的震动。它是一种暗示性,这暗示是一种预示或是叹息?像母亲的平淡的一生,像无数的女人平凡无奇的一生,她们生活在平庸、无奈又不事张扬也不敢张扬的社会的一个层面上。特别是上一代女性,不论是乡村或城市,无痛苦的痛苦生活带来的不在于什么灾难降临,也不在于叠加在身上的重负,而是女性自身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她们是无声的,脆弱的,甚至于没有命运可谈的一种“荒芜”,一次偶然性的疾病带来的打击,会让她们像秋天的庄稼一样从大地上消失。陈鱼在《去年》一诗中,并不透彻地写出秋天、母亲、无声的厚土,暗示性增加了诗的内涵,也突现了思考的力量。“现在/我需要一场雨水和雷声抓住我的手/先将我提到止住哭泣的高度”。
母亲是伟大的,圣洁的。西默斯·希尼把她看成是“母性美”, 甚至说:“带有女性成分和超验世界的母亲观念的宗教比一个父亲、一个男人的宗教好。”但是,很多诗人并不敢轻易地让她进入诗歌,一方面这种亲情太贴近,实在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叫近得不愿再提起;另一方面一些诗歌在现代或后现代的写作话语上一味地追求城市生活的最新潮流,相对于较为传统的母亲话题,惟恐避之而不及,自然也就不愿把诗歌的语言引向生命中没有惊讶的这种亲情之中。但陈鱼却直截了当地写女性,把母亲以及她所带来的生命经验,包括疾病、关爱、期待、痛苦毫无遮拦地演化为诗歌的剧情,以此对自身以关照,把诗歌引向生命深处。对陈鱼来说,这是诗歌创作上的冒险。但她说:“写诗也是凡俗生活的一部分,最好别割裂,尤其不能对立起来。没有敏感,哪来的迟钝?没有细腻,哪来的粗俗?没有深邃,哪来的肤浅?没有骨子里的抑郁,哪来的表面上的轻松与媚俗?” 陈鱼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与和谐中写诗和生活,因此也就毫无顾及地《扮演女人》、《扮演母亲》,《扮演病人》,把女人的天性揉进诗中,母亲以及一系列与母亲相关的事件和情节:孩子、女儿、成长、病房、呼吸和衰老的过程,构成了陈鱼诗歌的一个侧面和具有特质的个性。事实上,诗人决不是简单地表演性地述说作为女性角色的那种敏感,更重要的是作为女人,她的一生是怎样的演绎,上一代女性带来的荒凉、虚弱在这一代人中引发了哪些思考,这正是这些诗的焦点所在,进而有这样的结局延伸——对孩子不能再设藩篱,“我只为你开门/让你不看我一眼就冲了进来”,女性思想向新的时代观念演进。这就是陈鱼的女性经验构筑的那部分女性诗歌空间。
《在深夜呼吸,旁边是我母亲》所表现的开阔的主题和洞达世事的思考,是陈鱼写母亲的集中和着力的长诗。母亲垂危地躺在病榻上,身边是无助和无望的女儿,两个孤独的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思想的人,在诗中形成对照,相互隐喻。在写法上,一是通过不同的场景切换触动视觉上的变化,增强阅读感染力;二是在诗歌叙述内部带进思想的表白和追问,增强自我感受。
我,这个农妇的女儿
被生在1965年冬季。
七岁上学十五岁懂得用判逆
长高身体。急于开花那一年我十九
农妇就为我去拉地排车,车上装满
能供起开花的火砖、石灰、沙子和水泥。
她用母系的体力,供养她女儿在外地
疯狂长出与根茎脱节的浪漫和秘密。
述说母亲的同时,对自身的复述变得相当强烈、焦急,诗人试图在这样的母女宿命中“救出我自己”,因为从母亲身上看到的“她是比妇女更卑微的/妇女。”在这样的夜晚,女儿守在身边,思想向纵深处探伸,“她残存呼吸的身体是供我开掘的墓地/我残忍地挖掘着,冷酷地/翻出藏在血肉里的词句。我要它们撞击我/身体里的空洞。”目的是明显的,那就是在母亲的呼吸中,残存的力量不可能再把她留在世上爱和自卑,诗人需要拯救的是自己不要再像母亲一样滑向“向下的深渊”。在这样特殊的氛围勾画出的母女图上,诗人回忆、发问:“盯住她的/颅外排血瓶,我试图想清楚/她长出的和我相关的痛苦,试图看见谁在朝/她这时的怪异,摆出那个怜悯又轻视的神情”。诗歌的力量在场景和回忆、母亲的痛苦和女儿的惊悸之间穿插、变幻,“我的心/忽软又忽硬。我需要慰藉!”而“她是否比我更痛苦?”她的瘫痪、不醒像她的一生一样显得无力和痴呆,这一切“把我关在隐喻的门外”。母女之间的不同的情景和诗人的思考在诗中呈现出独特的冲击力和神奇的想象。诗歌的呼吸时缓时急,意味深长,也令人惊讶。
二、梦魇与现实的凸凹镜
陈鱼的诗从一种开阔的场景进入内心的剧情,始终把握的是真实的内心自我。周瓒在一篇文章中提到陈鱼时认为:“她是唯一塌实而稳健地继承了翟永明80年代书写的‘女性经验’的女诗人。”在人性的丰富和复杂性的空间内,陈鱼小心而自在地做着游弋的“梦”,用这个不易觉察的梦,推动她语言上的纯粹性叙述。而在叙述中,她所有潮湿的梦境,带来的又是诗人内心的自足和阅读上的真实体验。从诗歌的内在品质上说,她的梦是来自生活的一种经验。或许可以说,她的梦境只是打开内心和呈现思想内涵的一种语言形式,这正是她的“做梦”的理由所在。而问题是一种形式能不能将诗歌提升到某种预想的境界。布罗茨基说:诗歌“被自身的形式所推动。……你读优秀诗人的作品时,你感觉他们不是在同常人对话……他们所作所为无非是与语言交谈——以美、感觉、智慧、讽刺的身份——诗人是语言的诸多功能的镜子。”而陈鱼的这面镜子就是梦境与现实的凸凹镜,通过这面镜子,达到了诗人言说的世界和内心的疼痛彼此清晰的映照。在这种互为的投影中,陈鱼透着细微的“感觉”和超长的“智慧”在内心生活。“第一幕开始在山坡,明净的高度/使我们向下看到坠落/而我总忍不住,在序幕中转身/像童年烧过的灶火/易燃也易灭,更可以藏身/在暗处活着”(《我的剧情》)。在这种生活中,陈鱼整个人躲在梦中,以“梦语”述说,并带着天然的女性优势。
梦是什么?现实又是什么?诗人说“梦想只是和现实毫无关系的翅膀/带我飞过难以忍受的地方”(《絮叨之6》)。事实上,这里的“毫无关系”就是最大的关系,因为现实带来了痛苦/疼痛,诗人“难以忍受”,她需要的是回到梦想中。这是对现实的痛切的嘲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恨。所以,陈鱼试图通过梦境绕开现实,或者说让现实在梦境中无处遁身。这是对现实的一种反方向表达,是世界和内心愿望的一种对照。在对照中让遭遇的痛苦、现实的龌龊在诗中现出原形。这,正是陈鱼的“梦”的实质。现实带给人的是一些忧伤、无助、麻木的生活,想飞翔而又无法升起,甚至于爱被羁绊或被爱惯性地抛弃,“我曾长期在人群中踮住脚尖/爱我的人拿走我的摇曳/抛弃我的根/使我充满怨恨”,剩下的就是泪水,现实生活陷入一潭深水。于是诗人要诉说,要《试一试水性》,但“什么让我一再下沉/那熟悉的水深,越深越冷,”更糟糕的是“痛和死都没有新意。只剩下寒颤/……手在摇晃/手腕在失控。短信息发不出/这深夜两点的/二十层楼上,将身体发出去/也没什么能接住”。这种悲哀入心入骨,几乎连渴望都没有,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在绝望中生活,所以诗人甚至可怜地说“收到爱的暗示,我就是一个仍在滑行的水漂儿”。诗歌在梦境般的剧情中一步步演进,突现出诗歌作品的悲剧精神。
我们生活的城市,到处是阴影、虚假、面具和“恶之花”,真正能够提供给我们的生存空间却十分有限。在这样的境遇中,诗歌承担了精神的上的“医科手术”,她触及疼痛,抚摩与诉说,对世界有所指出,对事和物有所发问。当然,它的力量显得十分弱小,因为我们生存的现实是一个不适合诗歌生长的时代。这是时代的悲哀,但它不能阻止诗歌的生成和光合。不论怎样的生活,有谁能够摁住诗人的“梦”?从精神分析学上,借用一下弗洛伊德的观点,这梦应该叫“隐意”。弗洛伊德指出,通常我们作过梦以后,回忆起的都是梦的外在的内容,即显梦,而梦的真正意义则是梦的隐意,也就是人的内心世界中遭受压抑的、无意识的内容。这是梦的内在含义,也是梦的成因。陈鱼的梦,在一定程度上说,也是在现实生活的压抑和困顿中形成的,诗人在做着自我精神上的拯救。
诗人一再强调梦境在诗作中的存在,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回避,同时隐含着疼痛的期待。这种回避肯定是无奈的,压抑的,无处诉说的,但在诗中正好成为一种境界,从而引见给我们一种真实的内心生活。《哭》、《他》、《石板》、《他把我倒提起来》都刻意叙说了一种痛切而又恍惚的梦境,给内心带来的冲击相当沉重。哭能哭出什么,是“被感动或被打击的那种”,结果只能是泪流满面;“他”又带来了什么,“只有一团黑/他是深情的瞎子”,但仍在诗人的期待中,结果等来的也是期待,“我抱住的/是他抽象的头发/和他内部的黑色”。诗人无奈地坐在青石板上,恐惧并盼望,但找不到平衡的翅膀,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我想变/出去做一会儿疯女人/再说一些没说出过的疯话”。并对世界发狠:“心说魔鬼/难道我怕你不成。”陈鱼就是在这种精神过程中接近于诗歌的自然状态,创造了自己的话语方式。 共 7099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本文是对著名诗人陈鱼的诗歌的赏析和评论,女诗人陈鱼的诗歌专栏叫晒梦场,这也是本文取名“晒梦,或夺路而逃的剧场”的缘由,文章作者诠释为:梦的剧场、内心的剧场、女人的剧场,更重要的是诗歌的剧场。女诗人陈鱼,作品曾获《星星》诗刊新诗奖,台湾第四届梁实秋文学奖,台湾中央日报第七届文学奖,有如下的评论:近期的中国诗坛,陈鱼以一种不动声色的隐秘方式,给我们带来了一份让人惊喜的美丽与忧伤。本文作者选取的几首诗应该是诗人的代表作,文章作者的点评很到位而且有深度,对读者理解陈鱼诗歌有很大的启发。 感谢作者赐稿,推荐阅读。 (责任编辑:秋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 0 0517】
1 楼 文友: 201 -0 -04 22:51:51 中国诗坛,陈鱼以一种不动声色的隐秘方式,给我们带来了一份让人惊喜的美丽与忧伤。本文作者选取的几首诗应该是诗人的代表作,文章作者的点评很到位而且有深度,对读者理解陈鱼诗歌有很大的启发。益气养阴的人湿气重怎么办心律不齐怎么好得快衡水十佳牛皮癣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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