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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搭档》兰逸【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以及他的患难之交】

父亲可以说是一个无趣味之人，EQ不算高，脾气也不算好，他除了爱好下象棋，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喜好。父亲年轻的时候，尽管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然而，男同事很少有人和他交朋友，女同事也不会青睐他。

父亲一辈子只有一个男朋友，还有一个在工作上密切合作的女搭档。男朋友叫张士杰，内科医生，长的奇帅，尤其是他那一双手，白皙而细长。我总觉得这双手应该弹钢琴，或者做一名外科医生。父亲和他臭味相投，他们在一起下棋，一起在背地骂院长，一起笑话别的医生水平臭，一起谈女人。

父亲工作上的最佳女搭档叫周清华。这个常州女人，有着江南女人的娇小和玲珑，清秀和温婉。周清华是父亲手术台上的得力助手。大凡是父亲做手术，她总是站在他身边，帮助父亲为一个个病人解除疾病的痛苦。无影灯下，她和父亲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就能知道父亲要的是哪种型号的柳叶刀、镊子、止血钳、剪刀，什么时候递上止血纱布、缝合线…不时报告着病人的血压、心点图和血液含氧量等指标。父亲脾气急躁，助手若递错手术用具，他口罩下凶光毕露，没有丝毫人情味。因此，许多女护士害怕做他助手。只有周清华愿意做父亲助手，而且每次做一个大手术，父亲也点名要她做助手。

父亲是独生子，奶奶年轻守寡，她把唯一的儿子视为珍宝，这就生生把父亲宠坏了，以致他长大以后脾气急躁，不懂得理解和尊重别人。他说话直来直去，处事不谙中庸之道，经常顶撞领导，冒犯众人。所以，他人缘不算好，朋友不多。因为父亲不会处世，致使他在文革中吃了大亏。

文革伊始，医院的派终于有了报复父亲的机会。他们以父亲出身地主家庭，属于剥削阶级，把他揪出了出来，在大会小会进行批斗，戴上纸糊的大高帽子，脖子上挂着牌子游街示众…。周清华也是因为出生于大地主家庭被揪了出来。那时候，只要是家庭出身不好，都要被、批斗，靠边站，勒令劳动改造。父亲和周清华就这样双双离开了医务工作岗位。至此，他们在无影灯下的合作到此为止。

医院有一个制剂室，专门生产吊针盐水。那个年代的镇上还没有自来水，居民吃水都要用水车到很远很远的善后河去拉水。父亲和周清华的任务就是每天给制剂室拉六车水，上午三车，下午三车。父亲驾辕，周清华拉纤，这两个又开始结成了劳改搭档。

父亲回家常常对母亲埋怨说：“小周拉纤的绳子总是松垮垮的，一点没用力，就是爬坡都不给力。”因此父亲对周清华很不满。一次，父亲带着病拉水，累的大汗淋漓，几乎虚脱，他就一边拉一边骂周清华，说她拉纤不给力。这个弱小的女人被父亲骂的委屈地哭了，一路拉纤一路哭，父亲受她情绪感染，也就跟着哭了。想想自己从一名医生沦落到如此地步，悲从心来，两个在拉水的路上哭的稀里哗啦。

周清华的先生是一名教师，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在反右运动中，他被打成右派下放劳动。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后来对我说，凡是被打成右派的人，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记事起，这个娇小的南方女人的坚强意志，就深深震撼了我。文革中她游街、毒日下晒太阳、天天拉水扫地。每一次批斗会，派都会把她捆绑起来，按着她脑袋让她跪在地上，可是，她倔强不跪，派就一脚把她踢倒，让她跪下向请罪。用砖头垫在她膝盖下，一块一块加砖头，疼的她大汗淋漓，疼极了她就尖声呼喊越是呼喊膝盖下加砖越多，砖头上满是血迹斑斑。这样的刑罚我只在上看过，那是对付地下党的。她凄厉的呼叫声，在寒冷的夜晚显得特别恐怖…。时至今日，那个场面我依稀记得。在我的幼小的童年时代，我经常在这种恐怖的叫声中惊醒。

父亲劳动改造后不久，因为怕派谋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逃跑了。派说他是畏罪潜逃。此后三年多时间，我再也没见到父亲，不知道他“潜逃”到什么地方去共计划招录498人。了。我经常问母亲父亲去哪儿了？母亲说不知道。父亲逃走后，全亲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日子过得很苦很苦，就是过年，我们也吃不上一顿猪肉饺子。

由于生活在那个特殊的、毫无人性的年代，我幼小的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性格也发生了扭曲。我学会了逃学，偷东西，小动物；我变的冷漠、有着强烈的暴力倾向和复仇心理，干了不少坏事。如今，我都会对童年的种种劣迹而深深的懊悔。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苦难的岁月，能熬过来真的不容易，很多人就是没有挺过来。几乎每天都有自杀的被送进医院的太平间。我亲眼目睹了板浦中学汪启栋校长的夫人被打死后，尸体停在医院太平间的场景。土工揭开白布喷酒除味，汪校长夫人面部浮肿严重变形，浮肿的就像发酵一团面。他们一对儿女站在远处一颗梧桐树下相拥而哭，不敢靠近，因为他们要与妈妈划清界限。我目睹了那个可怕的“发酵面”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夜晚不敢出门。

那个年代，自杀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的，最恐怖的自杀方式莫过是自己用很大的铁钉子钉进自己的脑门里。有的就是被打死或者畏罪自杀了，派还要把尸体拉上街游街，其残忍已然失去了最起码的人性。

岁月蹉跎，光阴荏苒。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当年在救死扶伤一线的帅哥美女们，如今都已经白发苍苍，年逾古稀了。苦难的岁月并没有让他们绝望，也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犹如悬崖绝壁上的一株青松，承受着严寒风霜，雷电风暴，却傲然挺立，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2012年，周清华从常州回到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来看望老同事。故地重游，老友重逢，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天，全文共3471字父亲专门为她摆了一桌酒席，把患难之交全部请来。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回忆往事，个个唏嘘不已。父亲泪眼婆娑的紧紧地握着周清华手说：“小周啊！你是我的患难之交，我工作上的最佳搭档！”周清华也泪流满面，她拥抱了父亲很久…。

古稀之年的张士杰和儿子住在苏州。2011年他特地从苏州来看他多年未见的臭味相投的老朋友。不巧，那天父亲去钓鱼不在家，未能谋面，十分遗憾。晚年的父亲感情特别脆弱，他经常念叨张士杰，说很想念他。父亲想极了就呜呜的哭，边哭边埋怨母亲没把张士杰留下来住几天。父亲说：“我一生也就这么一位能谈得来的朋友啊！接着又呜呜呜…。”

古稀之年的周清华和她女儿住在北京。她女儿叫周艳泓，随妈姓，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歌手。周艳泓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儿，她给妈妈买了一套大房子，华丽而舒适，让妈妈在北京过着幸福的晚年。

不管岁月如何蹉跎，人生多么苦难，你能熬过来，就能看到光明，就会有希望。人生中所有的苦难，既没有安慰，也不会有补偿，我们只能全盘接受，也许这就是上苍给每一个人安排的命运。经历过苦难，会让每一个人更加珍惜眼前，也更加珍爱生命。在你处在人生的艰难困境中，只要你能扼住命运的喉管，选择坚强，绚丽的人生总会到来。要相信，再黑暗的夜终将会迎来黎明。在岁月的长河中，人生的一切祸福不都是过眼烟云吗？

本文相关词条概念解析：

父亲

父亲，读音：“fùqīn”，口语叫“爸爸”，一个人直系血统的上一代男性。父亲，一词书面语色彩较浓，一般不作为面称。

搭档

意大利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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