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岁月
树,本是经典的物,无语承载世间一切,除非死。
题记。
六十年前,四岔河街头两岸,四座不同模样的桥,四桥相连,树木蓊郁。那是一个奇迹,那是一个创意,那更是一道风景。
四桥桥头那些树,榆树,柳树,苦楝树,合欢树,冬青树,装点桥首,美极。
春夏秋冬四季,春夏秋冬四景。春来了,榆钱成串,柳絮飞舞。夏日朝霞里,合欢花开了,一树粉红吐艳。秋风乍起,苦楝树硕果累累,满树金黄。冬雪纷飞的时候,冬青树披一身洁白戎装,风骨怡然。
四岔河桥头,那时那景,便是上海农场号称小上海的一张名片。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半个多世纪时光隧道一般。
如今四岔河,此桥非彼桥,此路非彼路,此一时,彼一时。现代化的美,笼盖四野,笼盖四岔河,笼盖四岔河桥。
今非昔比,触景生情,忆,便笼盖人。
忆四岔河后来的风光,忆四岔河尚存的三座桥,幻想旧日四岔河桥头那漂亮的树。
一张桥的照片放在我面前。
四岔河小街与加工厂连接的那座桥,两头早不见了树的英姿。铺好了水泥地坪,竖起一面四岔河桥的标识,成了四岔河地标性建筑。但是,我的脑海里定格的四岔河桥,并不仅仅是这座桥,而是当年横跨在四岔河与中子河上的四座不同建筑风格美丽的桥。
眼前四岔河桥招牌,让我心头涌起一阵酸楚。那曾经四桥相连的美景,如幻觉一样化为泡影。
还有一张桥的照片放在我面前。
原来加工厂通往时丰分场那座大木桥,东西两头也没有了大树。桥西头本来有一座花园,花园里鸟语花香。那景色,相当于上海外滩外白渡桥西头有一座黄埔公园。现在这地方被代之而起建了一幢临河宾馆,昔日的鸟语花香,演变成了现代建筑时尚。时代需求不同了,美的价值观变了。
只有这张照片放在我面前,引起我的注意和联想。
这是四岔河上往来机关的桥。
机关大桥下面还存有一棵大榆树。这棵大榆树,竟然被后世人圈护起来,独领风骚,彰显万般得宠的气魄。
回忆中的机关大桥两头,有好些大树,洋槐,苦楝,还有一两棵榉树。最漂亮的是桥北头那两棵合欢树,树长得并不高大,细细的枝叶交错一起,让人觉着十分繁茂。尤其是春夏之交,合欢花开了,粉色的绒花盖在树梢头,象一片红云洒落树身。风儿来了,吹拂合欢树,枝枝丫丫随风摆动,犹如少女含羞点着头,似乎怕见人,似乎难为情。
桥两头最多的还是榆树。春季来临,满树榆钱串串,与绿叶相间,在春风摇弋中放射阵阵清香,那清香中甚至掺合丝丝榆钱的甜味儿,此时的世界,也真的是蔚为妖娆。
桥北,路两边的树木比桥南的品种还多,桥北路两边的大树也要比桥南的树长得更粗壮一点。
记得父亲与我说起过这些树。
他说,那些树,都是农场第一任场长黄序周带领局本部机关科室的们栽种的。
那些树,要是还能找得到遗留下来的,至今已有六十多年历史了。应该用不了多少年,那些树将会成为百年大树,要以老资格自居,与往岁试比高,与历史共荣耀。
想起一种说法,大凡喜爱树木花卉者,前世必缘于绿神花仙,必是奉造物主遣使,来文化世界的。
我在想,早年农场那些植树人,是否真的如世说那样,骨子里也传承了绿神花仙的义务,要把农场建设成绿树成荫,花香四季的世界?越想越觉得有理。
早年,通往农场大礼堂那条路两边的树木长势尤为壮观。
当年那地儿的树木,长得真的太好了。这一段路,几乎可以冠之于机关地区小气候,绝不虚夸。
夏日炎炎之时,潮湿闷热。此时若行至这一段路面,两边树木遮天蔽日,比如行到原始森林的感觉,令人顿觉温差之大,特别凉爽舒服。本就几分钟可以走完的一段路,谁都不愿走的快,短短一段路程,竟要延长好几分钟,就这样流连忘返于盛夏的短暂凉爽之中。
雪舞冬日,树叶落完了,大小粗细,密密扎扎的枝桠纵横交错,依然遮着天挡着雪,形成一层雪霓。人行其中,恍若进入雪谷,又恍若穿行在雪花飞舞的香榭丽舍大街旁的丛林。那感觉恰似人入画中,极尽感受冷峻的美。
直到我93年离开农场,特意再次浏览了那些树木。
那些树木,最大的已经长到直径40公分,早已成材。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段路面上的树木要比这个概率快的多,树若其理,使人昭昭。
当年那路面上的树木,由路边机关仓库员刘书文同志义务看护。
老刘同志是个极其勤劳负责的好,人如其树,树如其人。岁月伴随老刘,老刘伴随树木,风霜雪雨,长势无衰。
文革起来的时候,我和发小金廷荣曾到过老刘经管的仓库去玩。见到许多老早农场文工团唱戏用的古装戏服,觉得好奇,就问老刘有关问题。刘书文同志絮叨起来音调不高,有点囔囔的样子。但他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坚定。
老刘告诉我们,原来戏服还要多,老漂亮,老值钱了。农场文工团散了,戏服一直放在仓库里。现在破四旧,的一来,都给烧了。就剩下这么一点,这都什么事嘛。
听老刘这么说,我们就很敬佩他,敬佩他这样的话也敢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他微微笑着的脸神,竟念的紧。不知老刘同志现在好吗,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能不能记起我们。真想去拜望他,与他叙叙旧。
慎重而又笑情的事。那一年,我要离开农场,特为去往四岔河各地,寻访我印象中的老树。
差不多我晓得有老树的地方都去了,庆丰分场,二连,加工厂,五卯酉,时丰分场,残教院等地悉数跑到。怀着一种莫名的恋情,最后一次拜访见证农场风云的老树。
奇怪,这么大一圈转下来,竟还是感到四岔河地区总场附近的树,特别是老刘同志看护的那一段路两旁的大树长得更粗大,更茂盛。
我还到了前苗圃,访看农小操场那条河对岸那一溜五十年代栽种,被用来当作篱笆墙的刺蒺藜。那玩意儿不好看,谁见谁都嚇丝丝的。刺蒺藜几十年不见长粗壮,一年四季,枕戈待旦。它坚挺浑身的刺,以张牙舞爪的勇武姿态,多少次有效地吓退胆敢泅渡过河,企图偷桃子,梨子,苹果的顽皮男孩儿,为捍卫苗圃的累累果实立下赫赫功劳。
那一次寻访,印象趋变,感觉最深的,竟然并不是上述那些故事。
当年机关大桥南岸,一条通往邻近公社七一大队的路西边,四岔河高高土坎上数十棵杨树,早已长成面盆那么粗壮了。高大的钻天杨已经如一片树林般,矗立在机关西河岸。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树叶落尽,只要东南西北风吹起来,树叶枝桠便哗哗啦啦响起,把声音传向老远,进军号似的,十分壮观。
钻天杨树叶老了的时候,叶柄煞是坚韧。农小的学生不论男女,都喜欢拿它斗韧力。小朋友就那样叶柄勾住叶柄,背向用力拉,拉断定胜负。小学生嘴里还哼着自编的童谣:
你来拉。我来拉。
拉断你,我胜利。
美妙的童年一幕,就在那一溜钻天杨树下上演,谁见谁爱,令人难忘。
当年那一片钻天杨,早已成为人们眼中的风景线,冲击人们的想象力,不断越过小资情调的门槛,发出各种各式的感叹。甚至竟有人文笔有染,籍此讴歌农场未来的前景。
一位援场,爱在四岔河游水。每回游经钻天杨这一段,总是十分感慨。后来她竟写了一首诗,这样赞美钻天杨:
四岔河水东流不息。
伴随岁月流淌。
泛起清波。
载着秋风徜徉。
前方暮色下。
镀了金边的桥。
成了渔船炊烟中的虹。
碧水中。
染了虹的落日。
把河流折成一张弓。
身边。
清波在耳语。
眼前。
倒影钻天杨伟岸的身躯。
你好。
钻天杨。
你好。
四岔河卫士长。
久违了,钻天杨。那一道风景线,那一片钻天杨,就不知,现在是否还在为四岔河撑市面。
树的故事,浅浅一忆,似有说不完的情结。
一棵树,二棵树,千百棵树,栽种者慎重为树选择了位置,栽下。以后,风波浩荡,天翻地覆,都是树儿自个儿的事儿了。几十年,几百年,千年,树便成了历史的证人。
天长地久常相守,地老天荒无尽期。人与树相依,树与人相存,天长日久,怎会没感情。
树的记忆信号就此中断。
然而,便是树之不存,情依然。
2017.2.13下午于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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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天杨
钻天杨,中药名。为杨柳科植物钻天杨var.(Moench)Koehne的树皮。我国长江及黄河流域各地广为栽培。具有凉血解毒,祛风除湿之功效。常用于感冒,肝炎,痢疾,风湿疼痛,脚气肿,烧烫伤,疥癣秃疮。
农场
农场,指农业生产单位、生产组织或生产企业,以从事农业生产或畜牧养殖为主,利用用机械进行大规模农业生产,经营各种农产品和畜牧产品。农场适宜种植各类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农场可以作为一个企业,由个人、家庭或社群所有和经营,或由联合体、公司所有和经营,农场的规模可以从数亩到成百上千公顷不等,在美洲,一个农场的规模大的可以大到几万公顷或几十万公顷。